出了公司，米栗那裡不想去，家又不在這個城市，陳瑜白猶豫要不要回那兒。也許絕青在，但是去了又不知道說什麼，明明還在生氣，但心底這種莫名惶恐是怎麼回事？

最後，陳瑜白還是回去了，鞋架上鞋子整整齊齊，客廳沒有人，廚房沒有人，甚至卧室也沒有人。陳瑜白鬆了口氣，卻心慌起來，絕青他是不是又在耍我，像是前些天明明說好晚上要我回來，打開門卻一片漆黑，和現在一般模樣，這種感覺最討厭。

自己喜歡的家的模樣，明明是四世同堂，家有長輩，晚上下班回來能夠遠遠就聞見飯菜的香味，進家時候，也有母親的絮絮叨叨，讓自己老老實實放好鞋子，洗手吃飯。而寵著孫兒的爺爺奶奶卻忍不住寵溺著笑，說乖孫兒，你看，今天爺爺贏了張老頭兩盤棋子，這是禮物。

明明是絕青說要在一起，自己本也無所謂，然而心底卻感覺缺少了什麼，兩人的相處，不該是這樣的。相愛的兩個人，就還是平等的，我不想要你的戰戰兢兢，也不要你自以為是的為我好，我只想看到最真的一面。有時候我也知道自己在耍脾氣，因為最討厭你裝作委曲求全的樣子。

雪櫃空空蕩盪，只剩下幾個水果，陳瑜白洗了個梨子，坐在沙發上啃，電視開著，掛鐘上顯示著已經十點。

陳瑜白有些不耐煩，不斷調換電視台，幾次想拿起手機，卻又忍住了。不知不覺，陳瑜白在沙發上睡過去了，再次醒來，發現電視未關，而掛鐘已經指向凌晨兩點。

陳瑜白起身關了電視，四周看看，絕青依舊不在，但忍不住睡蟲的誘惑，爬到了床上。

腦中卻想著：絕青那混蛋怎麼還不回來？

早上陽光投進房間，一片明亮，陳瑜白醒了，看到空曠曠的房間，絕青，一夜未歸。忍不住撥打了電話，電話中波瀾不起的女聲，卻告知：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接。

陳瑜白不由煩躁，聯繫不上，到底是絕青在擺譜，還是出事了？簡單收拾了，去公司，辦公室里依舊沒人。

陳瑜白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對著窗外發獃，高聳的建築，讓樓下的車流行人變得渺小，自己也曾經是這些中的一員。或許沒有絕青，自己可能一直都只會是個平凡的上班族，上班，處理工作，間或被領導責罵，下班，偶爾去喝喝小酒，和朋友聚個餐。

但是絕青改變了一切。

他的愛，讓人透不過氣。把太多好的東西堆到了自己眼前，不愁吃穿的生活，不會無聊的假期，甚至更多，但是心底卻越發空洞，變得麻木。

到底缺了什麼？酒足飯飽，不愁吃穿，明明是自己最期許的生活狀態。所以陳瑜白不斷在尋找著，在別人身上尋找著，自己想要的東西。絕青的包容，能讓自己每次都安心，卻又不喜歡。

或許，是自己任性了。

打破陳瑜白神遊的，是一個人。戴著副眼鏡，身著西裝革履，顯得斯文，但面無表情卻又渾身透著不近人情的感覺。

那人的確沒帶來什麼好消息。

陳瑜白沒有回過神，卻被告知，自己被降職了，成為了普通員工，而眼前的男人將取自己而代之。這其實並沒有什麼，這個位子，本來就不該是自己來坐的，而是絕青施捨的。

一臉平靜，接受了這個消息，開始收拾東西，立馬走人，來到新的辦公場所，很多人抱著看熱鬧的心情不斷往陳瑜白桌上看，但是陳瑜白一片平靜，看著看著，也覺得無趣，自己幹回自己的工作去了。

午休的時候，陳瑜白沒有出去吃飯，因為要逃避的對象不在，又或許，希望絕青又纏上來？陳瑜白自己也弄不清自己在想什麼。菜並不好吃，畢竟是大鍋飯，不想外邊現炒的那般精緻，陳瑜白有點食不知味。

「你們聽說了嗎？」

「什麼？」

「董事會那邊換人了，而且總裁和總經理都變動得厲害。」

「出了什麼事？怎麼高層這麼大變動？」

「我也不知道，你看，前面坐著的，就是前任總裁，哈哈，要是我，混到這地步，早就辭職不幹了……」

……

絕青？

也被撤下來了？

陳瑜白皺眉，沒有心思再吃飯，轉身拿起餐具就走。而其他，並沒有多管，我們永遠管不了別人的嘴，愛說不說，但是別讓流言蜚語蒙蔽了心，就好。回到自己的位子，陳瑜白拿出手機給絕青電話，依舊無法接通。

所以陳瑜白現在站到了楚笙面前，這個自己唯一知道的絕青的好友。楚笙看著眼前定定站著，卻一言不發的人，覺得好笑，陳瑜白。

「你到底有什麼事？沒事請出去，順便關門。」

「……絕青，他在哪兒？」

楚笙笑笑，把腳從台上拿下來，站起來，俯視陳瑜白，「你的情人，你問我？」

「……」陳瑜白沉默，忽而又接著說：「他怎麼了？」一聲不響，消失不見。

楚笙收起假笑，面無表情：「如果我說，他死了呢？」

死了。

……死了？

有那麼一瞬，陳瑜白心停了跳動，好一會兒，才慢慢冷靜，看著楚笙說：「你騙我。」

楚笙：「陳瑜白，你配不上絕青，也受不起他的愛。現在絕青主動放手了，你不是該高興嗎？快去慶祝吧，那個人，不會在你屁股後面追著你跑了。」

陳瑜白臉色慘白：「不會的。你騙我！絕青呢？他……」不會死的！

陳瑜白不知聯想到什麼，有些瘋魔。

楚笙想起自己好友這些年的委曲求全，本想再絕情一些，幫他討回來，卻看到陳瑜白反應這麼大，鬆口了，「絕青沒死，我騙你的。」

「那就好。」陳瑜白說著轉身就走。

「喂，你不想問了？」楚笙莫名有些生氣，恨鐵不成鋼，這兩個人，到底怎麼回事？

說長久以來，只是絕青在一廂情願，但現在看陳瑜白這邊，又不像是完全不在乎，這兩人。

陳瑜白又折回來了，說：「我要辭職。」

楚笙：「……」

不等楚笙說話，陳瑜白就走了，什麼都沒帶，回到了和絕青一起住的房子。依舊空蕩盪的，陳瑜白有些待不下去，選擇了出去，去酒吧。

陳瑜白是夜色的常客，偶爾沒事，喜歡來小酌幾杯，看看作秀，偶爾還跟一些情侶瞎起鬨，或者跟一些來約炮的聊聊天。

但是今天卻沒什麼心情，只是悶聲喝酒，偶爾來幾個想搭訕的，都被陳瑜白拒絕了。

不言不語。

冷眼看著他們吵，他們鬧。無趣得很，所有的喧囂，看著繁華，卻填不滿內心的空洞。陳瑜白弄不清楚，自己內心到底想要什麼，最後喝了個半醉，搖搖欲墜地往那個「家」走。

鑰匙，沒有。

陳瑜白翻了半天，找不到鑰匙，索性直接拍門，「絕青，開門。」自然沒有人回應，也沒有人開門。

「開門！」

「混蛋！」

身體靠著門，順勢滑下，坐到了地上，聲音變小，有些落寞：「絕青，開門……」

門裡門外。

一個沉寂，一個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