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瑜白第一次知道，一個人的孤單。一夜醒來，自己在門口睡了一個晚上，絕青不會再來帶自己進去，不會再包容自己的任性。原來絕青說的愛情，也不過爾爾。

摸著在門外吹了一夜冷風的腦袋，陳瑜白終於找到了鑰匙，開門進房間。窗簾拉著，透不進光。

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絕青的房間，空曠的床，隨時都在等待著主人的回來。陳瑜白躺上去，把頭埋進枕頭。所有的習慣，都可以改。說好了不會再喜歡，說好了不要再受傷，到頭來都一樣。

拿出手機，一張一張翻著以前的照片。哭了，笑了，悲傷或歡樂，只是回憶。一次次等著電話，珍藏每一個回憶。陳瑜白本來有個福祉美滿的家庭，至少，在陳瑜白十歲以前，是這樣的。

父母恩愛，十年如一日，不離不棄。

然而金錢、性格，卻磨光了愛情，只剩下互相抱怨。父親賺了錢，開始了夜不歸宿，開始了用玩具來換一次次對自己和母親的失約；母親熱衷於約會，和朋友，和閨蜜，和別的男人。

陳瑜白並不明白，為什麼金錢這東西，有這麼大的魔力，改變了所有。躲了出來，只是為了逃避。遇到絕青，陳瑜白是討厭的，又是一個為了錢這東西瘋魔的人，後來，慢慢接觸中，絕青一切的努力，自己都看在眼裡，有點傻，傻的可愛，陳瑜白鬼使神差地答應了絕青的條件，留在絕青身邊。

為了錢。

又是為了錢。

燈紅酒綠，醉生夢死。其實，並沒有太多大不了，陳瑜白漸漸理解了自己的父母，原來愛情和身體，是可以分離開來的。

曾經以為不一樣，然而還是這樣。

一張一張數著照片，一張一張尋找著什麼，原來，手機里並沒有絕青，也沒有父母。有的只是一張張風景照，或震撼，或沉寂。陳瑜白心裡明白，也許自己真的配不上絕青，配不上絕青的愛情，卻不肯放手，像是抓著最後一根稻草一般，成全著自己曾經的信仰。

他走了。

他忽然就走了。

反而覺得輕鬆，因為自己的任性，的確配不上他的寵愛。下午太陽很暖，一片金黃。陳瑜白看著收拾的差不多的行李，拿起手機，想最後試一次。

接通了。

「……你在哪？」

「……」電話那頭，絕青沒有出聲。

「我離開了，你回來吧。」

「不要走。」絕青知道，米栗那件事並沒有這麼好解決，陳瑜白這時候離開，無疑是危險的。

「……對不起。」

掛了電話，陳瑜白沒有馬上走，或許自己心底還在期待著什麼？一邊自嘲著自己的天真，一邊幻想著如果的事。

不知道等了多久，天黑了。陳瑜白終於動身，關上門，拉著不多的行李，往人海中去。耳畔熟悉的聲音想起，帶著些喘息，「白，別走。」

陳瑜白有些不敢相信，絕青就在自己身後。

絕青環抱上陳瑜白，「不要走。」

「我已經辭職了。」

絕青將陳瑜白轉過來，兩人面對面，絕青看著陳瑜白的眼睛，奪了行李，拉著他往回走，「白，回家吧。」

然而沒拉動，陳瑜白現在原地，路燈並不明亮，臉埋在昏暗的夜色中，看不清表情。

「絕青，你還不明白嗎？我們已經分手了。」

「……」

「決定的事，不要再後悔了。何況，這是你先決定的事。」

「……我沒有。」

「無端消失不見，好玩嗎？是，我是錯了，不該招惹別人，但是……」陳瑜白看著絕青的表情，有些哽咽，說不下去了。

「出了點事，我沒有怪你，白。我一直都很清楚，我到底是誰。」其實絕青一直都明白的，日久生情，只是個美好的期許。

看著絕青的自暴自棄，有那麼一瞬，心軟了，但想起什麼，陳瑜白還是拒絕了。

「你不知道！」陳瑜白推開絕青，「你從來都那麼自大，所以自以為我會喜歡，自以為你的所作所為都是為我好，卻從來沒有想過，我到底想不想你這麼做！」

「……」陳瑜白的話，讓絕青失神，原來白一直這麼想著自己。

「我討厭你！」終於說出了，陳瑜白心裡變得輕鬆，卻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又抱上絕青，埋頭到絕青肩膀，「你們一個個都這樣，喜歡把別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像個寵物一樣。你們都不明白，不明白。就算是作為寵物，也是會傷心的。」

「……我沒有。」絕青聲音變得沙啞，心底莫名悲涼，原來自己和陳瑜白之間，隔著這麼多。

當年一個玩笑，一個執拗，現在卻不斷輪迴。這算是蝴蝶效應？一隻南美洲亞馬遜河流域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以在兩周以後引起美國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龍捲風。

最後，絕青帶著陳瑜白回去了，那間稱之為家的地方，隨手放好行李，兩人躺在床上。

「不要走，我陪著你。」

「……嗯。」

兩人，都累了。

在這場遊戲中，不信任，不坦誠，大家藏著噎著，終究有一天會支撐不下去，兩人躺在床上，沒有說話。絕青環抱著陳瑜白，盯著他耳後的碎發；陳瑜白背向絕青，沒有睡，卻一動不動地躺著。

天亮來得很快，陳瑜白爬起來，盯著窗子，外面陽光燦爛，窗簾遮不住，房間也變得亮堂。想到昨天自己竟然哭了，臉有些發熱，不過，終於說出來了，剩下的只有輕鬆。

看向雙人床的另一端，絕青沒有起來。陳瑜白奇怪，往常比自己起來都早的絕青，怎麼睡起了懶覺，換在平日里，絕青早就做好早餐了。這麼想著，竟然覺得，和絕青在一起竟然這麼溫暖。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絕青啊，絕青。

我該拿你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