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們是輪流在這守著的，這回其他人都回去休息了。對了，霖哥，喬哥是怎麼……」

「……」

那人原本想再問，但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岳霖冰冷的眼神給嚇了回去，頓時不敢開口了。

等待的時間總是格外漫長，岳霖覺得他彷彿又回到了那時在手術室外的時候。他想，他這輩子都不想要見到「病危通知書」這種不祥的東西了。

他無法想像不久前還像一座高山一樣的喬璟，今天卻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管線的包圍下。

他的身體何時衰敗自此？

岳霖疑惑地把手放在他的左胸輕輕地揉了揉，皺著眉頭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這裡，會痛，為什麼？

「霖哥！你心臟不舒服？！我去找醫生！」

「……」岳霖抬手輕輕扯住他的衣袖，對他搖了搖頭，就靠在牆上假裝無事地閉目養神了。

他心想，自己真是魔怔了，喬璟死活，和自己有關係嗎？

自己什麼時候這麼在乎他了？

可是又轉念一想，真的沒關係嗎？如果沒關係，為什麼會做出這麼多不像自己的事情？為什麼會在聽到公司要把喬璟換掉的的時候反應這麼大？

不……自己其實是習慣了吧？習慣他對自己好，習慣他安排好一切……

「醫生！怎麼樣了？」

醫生剛從裡面出來，還沒來得及摘下口罩就發覺一個人堵在自己的面前，他搖了搖頭，但還沒開口，就被一個人搶先了，「你搖頭什麼意思？他怎麼了？」

岳霖緊盯著醫生，就怕他說出什麼不好的話，會徹底擊碎他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堅強。

他演過不少類似的電視劇，因此一看到醫生搖頭，就下意識地往不好的方向聯想。

「他的情況確實不好。由於是在緊急的情況下開的刀，各項身體機能都極為糟糕，因此這次手術嚴格來講，並不是做得特別成功。誰也不知道會有什麼術後併發症。說句不好聽的，就算他僥倖挺過這幾天，以後恐怕也要經常與病床為伍了。長命百歲，更是不用想了。」

醫生的這番話，在岳霖聽來就如同響雷一般在自己的心裡炸開，他顫顫巍巍地扶著牆起身，踉蹌走到醫生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肩膀，用盡量平穩的聲音問道，「什麼意思？他能活多久？」

「好好養的話，四十吧。」

「四十？」岳霖定定地盯著醫生，突然後退兩步，揮舞著一隻手就往醫生身上招呼。幸好周圍人多，他被另一個醫生及時擋住了拳頭。

「四十？他今年二十七，你他媽說他只能活到四十？你他媽說的是人話嗎？！」

「霖哥！霖哥！冷靜！」在場的其他人都手忙腳亂地抓住岳霖的兩隻手想把他制住，但岳霖此時的力氣卻是出奇地大，他還想過去，將那個信口胡說的醫生的嘴撕爛。

「岳霖！你鬧夠了沒有？！」

眾人循著聲音回頭望去，卻是荔姐從走廊盡頭大步而來。只見她走到岳霖的跟前，二話不說就甩了一個巴掌，打得他頓時偏過頭去。

走廊上的氣氛一時之間凝滯了，不止岳霖，就連那些醫生護士都被荔姐的氣勢洶洶給嚇了一大跳。不過驚訝過後，也就該幹嘛就幹嘛去了，畢竟這是別人家的事，自己作為醫生，只要做好分內之事就行了。

於是領頭的那醫生見暫時沒有人理自己，也就搖了搖頭，帶著一幫人走了。

貴圈真亂。

「岳霖，你和公司的合約還有四年吧？」

「……」岳霖疑惑地看著荔姐，不知道她突然問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

「你大概不知道，當初公司是不想簽下你的，因為大家開會討論之後一致覺得，你不適合走這條路。你知道問題出在哪嗎？在考核期，老師發現你太過性子散漫，自律性不強，又時常不聽人勸，任憑你在這圈子裡混下去，遲早會出事。是喬璟一眼相中了你，求我讓你留下來。當然，他那時候也沒有什麼話語權，卻是公司著力培養的對象。他後來對我說了兩句話，你知道是什麼嗎？」

「什麼？」

「第一句是，『荔姐，我會約束他，不讓他犯錯』，第二句是，『他能火』。我選擇相信他，所以說服了我先生。」

「……」

「岳霖，如果我們的調查沒錯，你那時急需用錢，去醫治你母親吧？」

「……」

「是喬璟一手成就了你，也救贖了你，你為什麼要恩將仇報？」

她問，你為什麼要恩將仇報？

是啊，岳霖也在心裡這麼拷問著自己。

荔姐真不愧是做到公關部老大的人，一番看似普普通通的話，卻直擊人心，讓人不服不行。

岳霖被她的咄咄逼人弄得啞口無言，他不斷地後退，幾乎要一屁股坐到地上。還是那個留下來的公關部成員上前撐住他的背部，才讓他不至於更加狼狽。

「對不起……」他喃喃道，緊接著，慢慢地蹲了下來，把頭埋在手掌里。

「這句話，留著喬璟醒了，你去跟他說吧。」

「對不起……」喬璟。

岳霖在這一刻，恍惚意識到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是多麼地過分，如果換做別人，大概早就放棄自己了。可是喬璟沒有，他還在履行著多年前對自己的承諾，讓自己成為萬眾矚目的大明星，而他卻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承受著太多的壓力和負擔。

他還記得，喬璟在為自己擋刀之前，和粉絲的關係也一度鬧得非常僵的。甚至有狂熱的粉絲，收買別人在下班時間跑到公司門口，堵住剛剛出來的喬璟，在大庭廣眾之下，把他打了一頓，質問他為什麼不能為自己要到最好的資源，為什麼要讓自己受代言商的氣？

她們哪裡知道，自己從頭到尾就沒受過什麼氣。受氣的都是喬璟。

那些讓別人羨慕不已的好資源，是喬璟一次次陪著笑臉，一次次地拼酒換來的。

而那時候的自己在做什麼呢？一次次地在廝混，一次次地在惹事。

大概，脾氣再好的人，也總有一天會受不了自己吧？

岳霖想起昨天晚上在夜總會的時候，喬璟第一次對自己紅了眼，大概那時候，他就已經對自己很失望了吧？

所以他才會這麼嚇自己。什麼四十歲？那個醫生一定是胡說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