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長淵細細查看他的神情，連一絲一毫的細微變化都不願放過，床榻上的人面色蒼白，風姿不減，朝他淺笑，甚至還伸出手，掌心躺著顆極品掩顏丹。

好似一切事情發展都在他意料掌握之中，早就將東西備好，只等自己上鉤。莫長淵心跳得飛快，大概是被捲軸中的畫面刺激到，他此刻真的很想留在聖劍峰，弄清楚沈軒的所有。

打翻他手裡的丹藥，莫長淵逼近幾步，殘忍又戲謔的掐住他纖長勁脖，手腕使力，看著他呼吸緩緩急促困難，額頭爆出青筋的樣子，彷彿下一秒就要斷氣。

沈軒沒有反抗，脆弱得像株小草。

莫長淵心底抽痛，手下勁度不減，不安與煩惱瘋狂扣動，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自己才會對這人下不了手。

「可惜啊，沈峰主，我不信你，我還是要走。奉勸你別在招惹本尊，我怕會忍不住取你性命。」

沈軒像沒有聽見他的屁話般從容，顫顫巍巍從懷裡掏出瓶子，重新倒出顆丹藥丟進自己嘴裡，一手按下他頭顱直接深深吻進唇角。

鬆軟的舌尖破開牙關，順勢把丹藥頂進去，勾著人來回吞食。勁脖處的手滑落脊背，莫長淵抱住他，巨大的不安填滿柔和。

沈軒輕碰他鼻尖，在纏綿的吐息中誘哄道：「把掩顏丹吞下去。」

莫長淵睫羽半瞌，喉結滾動，聽話的將藥咽入腹中，手指在解開他衣帶前醒過神，意識到自己做過什麼後，俊臉以肉眼可見速度的爆紅。

兩人保持曖昧姿勢不動，沈軒聽見他低低咒罵幾句，嘴角上揚抹弧度，緊緊握住他手，暗啞道：「長淵，信我。」

莫長淵撫過他墨發，反駁道：「憑什麼。」

沈軒望著他因為丹藥變幻的容貌，原本綺麗脫俗的面龐化成寡淡，平凡得如同甲乙丙丁，甚至可以說有些丑。

他毫不在意的直視，窺見的是這具身體里千年未改的靈魂，聖劍峰林青依舊，風過葉落，捲起庭院里的掛簾。

萬千束流光溢彩飛舞，木火靈根交織盡散，有人匍匐在地，鮮血淋漓，焚天的業火翻滾灼燙，電閃雷鳴，那人身影漸淡，恍惚就要消失，他道：「師哥，我不喜歡你，再也不……」

屋內常來不敗的金蓮瞬間枯萎。

此刻，沈軒雙眸流轉，握住莫長淵的手笑得燦爛道：「憑我喜歡你。」

莫長淵呆住不動，掏掏自己耳朵確定沒有聽錯，再拍拍沈軒肩膀，手抵在他額頭試探溫度，完了，好好的孩子，說瘋就瘋。

七上八下的爬起身，跌跌撞撞扶著刺激過頭的胸口來到桌前，不理會中途撇落的一隻鞋子，倒杯水喝下，嗆到兩次後不得不放開茶杯，結果嘩啦濺自已滿袖子水。

裝作無任何事發生的理理衣擺，氣定神閑道：「你剛才說什麼？」

沈軒咳嗽聲，冷若寒霜的面龐罕見的飄過點薄紅，「好話不說第二遍。」

莫長淵見鬼樣的看著他稱得上是嬌羞的神情，心如擂鼓，耳後根子都紅透，半天罵罵咧咧擠出句，「你你你！你放屁！」

壓抑住直線飆升的體溫，莫長淵再也不敢看沈軒臉色如何，媽的，你說話就好好說話，臉紅個雞蛋。

沈軒見他偏過頭不瞧自己，坐在椅子上呆如木雞，彷彿失去魂魄般不可置信，挪動身子朝他靠近，手掌剛觸到他衣角，莫長淵迅速移開身形，整個人爆退到門邊。

背靠在木板上，雙手死死緊握成拳，磕磕巴巴道：「沈峰主定是失血過多開始說糊塗話……本尊這就重新去找醫者。」

沈軒盯著他，目光如炬，不帶丁點閃爍，幾乎快化為實質把人燒穿，神色溫和，柔軟如水，一字一頓，低沉又擲地有聲，「若我說我心悅許多年，比你自己現在所知道年歲還要長，你信還是不信呢。」

莫長淵淡漠的望向他，薄唇吐出兩字，「胡扯。」

推開房門踏步外出，修長的身型匿在日光下，與記憶中某個青衣翩然的少年不斷重和。

風過庭院，林翠木秀，青衣搖曳，腰間掛著把踏雲，聖劍峰的女弟子將他圍在圈中間，手裡各拿著樣式不同的精緻劍穗子，羞羞答答遞到他手裡。

葉銘一股腦統統收下，向不遠處的沈軒挑挑眉，舉世無雙的面龐綻放出笑容，搖著一大把劍穗走到他跟前，攤開手掌，咳聲，意思再明顯不過道：「師哥，我的入塵禮呢。」

門中弟子凡是修為滿金丹期便會由師門派出，接受其他小仙派委託，解決塵世中的亂竄的妖獸，一為鍛煉心性，二則為護天下一方，也可能揚名立萬。

入塵的弟子大多會收到同門中交好之人送下的禮贈，葉銘見他在這屆的入塵弟子冊里，早就嚷嚷著自己劍穗壞了，想要重新置辦。

對他有心思的女弟子暗暗記下，果真等到下山這日，葉銘收到一大堆劍穗。

那日，他可是特地挑離沈軒最近的地喊叫，他劍穗壞了，哪怕是個聾子都能聽出他意思，他就是想沈軒親手做個與他，最好還能替自己掛戴。

沈軒調動靈力在經脈中遊走一圈，離金丹只差半步，明明自己才是師兄，靈根更在他之上，卻總是輸他一截。

冰寒的面龐帶起絲怒容，眉目深皺，退後幾步，「我記得我和師弟不熟，入塵禮並未準備。」

葉銘彎成月牙狀的眼眸微微下垂，片刻又重新揚起，不知死活的摸摸他眉心，沈軒推開人，厭惡的甩開他手。

葉銘捏捏衣袖，變法寶似的從懷裡掏出個木盒子，神秘兮兮的湊近，壓低聲線，「師哥這話說得真叫人傷心，不過，我給師哥準備了禮物，你一定喜歡。」

「這個是我衝擊金丹時師尊送給我的靈藥，據說可以提升結丹幾率，我沒用，想著師哥結丹在急，一定派得上用場。」

沈軒聞言面色霎時鐵青，怒火從心肺漫過喉管，接過木盒反手摔得粉碎，掐動法決直接毀去丹藥，動靜引得他人紛紛側目。

沈軒手中拔劍，冷笑道：「你如今是在羞辱我？就算我還未結丹，也用不著你施捨，師尊給你靈藥，他日我結丹時，師尊便不會給我丹藥嗎？葉銘，你以為你是誰，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

葉銘失措的站在不遠處，劍穗掉了一地，張張口，漂亮迷人的鳳眸里掠過少許驚慌，他第一次見師兄發這麼大的火，張張嘴，「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從小和師哥一起長大，我的心思，我……」

沈軒收回劍，冷目呵斥，「閉嘴。」轉身直走，背影蕭條，少年初長成的身型已具風骨，卻如此清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