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探過阿陽之後，慕子湛的心就一直懸著，一閉眼就能看到少年面無血色的躺在床上的樣子，脆弱得彷彿下一刻就會停止呼吸一般。

他命蘭汀把陸伯叫來問明情況之後，默默的在案台前站了許久。

那天阿陽告了假去寺里為他祈福，回來的路上順道挖些泥土來想燒制點東西，誰知遇上山體滑坡。儘管發現得早，但是由於躲避不及，被一塊大石正正砸在胸口上。要是被發現得再晚些，估計就救不回來了。然而阿陽這一下挨得實在太狠了，震碎了胸腔的脈絡，能夠活到現在已是奇蹟，更別提好起來了。

慕氏知慕子湛是個多愁善感重情誼的，便想瞞著他，現在他知道了，原本擔心他太過傷心而又病發，不過看他還是如往常一般，慕氏總算鬆了口氣，開始著手緊鑼密鼓的張羅他的婚事。對於他天天領著蘭汀帶著些補身子的湯湯水水去下人房裡，也是睜隻眼閉隻眼了。

不知是那些放著名貴補藥的湯水食膳起了作用還是老天長眼，阿陽漸漸好了些許，偶爾能坐起來，靠在床頭與慕子湛說說話，跟蘭汀斗鬥嘴。

本來有所好轉，是該好好愛惜自己的，但是阿陽說什麼也要為慕子湛燒制幾個喜盤，也算報答他這些日子的照顧。慕子湛攔不住他，陸伯也沒多說什麼，也就隨他去了。

這天慕子湛獨自去找阿陽，陸伯說他去了燒窯的地方了，他轉身又去了那裡。

大老遠他就看到少年忙碌的身影。

少年佝僂著背小心翼翼的為曬幹的毛坯上釉，好幾次都停下來，捂著胸口輕輕的咳著，因為不敢太過用力而憋得滿臉通紅。

窗檯上一隻貓蹲在那裡，看起來頗像是梁家姑娘的那隻叫栗子的貓。

慕子湛朝少年走去。阿陽還沒察覺他來了，那隻貓倒先熱情的從窗檯跳下來，落到阿陽上釉的桌子上又再彈起來跳進了慕子湛的懷裡。

慕子湛抱著它，認出它確實就是栗子，撫摸著它彎了彎嘴角。

那邊阿陽發出一聲哀嘆，捧著一個盤子欲哭無淚，「啊啊啊，完了完了，怎麼辦！這個盤子沒法用了啊！公子……」 少年抬起頭來可憐巴巴的看他，就快要哭出來。

慕子湛眼裡柔得滴水，抱著栗子走過來揉揉他的額發，道：「無礙，我倒覺得多了一個腳印甚是可愛，你若是嫌棄，就留給我吧！」 看得出來，這個還沒幹的毛坯做得是最用心的，就這樣扔掉想必少年也是心有不甘的吧！

「公子……你這算……」 少年望著他溫柔的模樣，咬了咬唇道，「算是戲文里說的愛屋及烏嗎？」 因為心有愛慕，所以連這樣一個被貓踩了腳印的盤子也覺得可愛嗎？

慕子湛眼裡突然一黯，望著他正色道：「阿陽，我知你有心所以想為我做點什麼。可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你若真的有心，該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

「……」 阿陽死死咬住下唇，別過了頭去，默不作聲的又坐下來，繼續認真的給盤子上釉，眼淚止不住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慕子湛也坐了下來，掏出手帕給少年拭去淚水。最後少年放下手裡的東西，撲進慕子湛懷裡嚎啕大哭起來。哭泣牽動著胸口的脈絡泛著疼，少年哭得幾乎要喘不上氣來，斷斷續續的喊著慕子湛，問他怎麼辦。

那一聲一聲「公子」 和「怎麼辦」 重重地撞擊著慕子湛的心臟，恨不得要把他的心震碎。他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來。

怎麼辦？對啊，該怎麼辦呢？他也很想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呢？

栗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跑開了，在兩人都沒注意到的地方，一雙指若青蔥的玉手抱走了栗子。

（舊夢夢：啊啊，晚上碼字寫到這裡，我自己一個人覺得胸口悶悶的一直睡不著。還有兩章就完結了喲！希望大家多多指教！(づ￣3￣)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