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初來乍到(五)
小說: 帝姬 作者:八筒家的猫 字數:2043 更新時間:2019-09-22 04:29:17
沉默了幾秒,她才露出傷感的表情,「我不認識你們,這個世界對我來說是陌生的。」她把冰人舉起來給他看,「你是第一個送我東西的人,我喜歡你。」她努力的扯出一個笑容,眼睛裡是波瀾不驚的依賴。
「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的學生!說謊了還死不認錯!給我請家長過來!」國中班導的聲音始終沒辦法揮去。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喜歡說謊呢!」父母也從來不曾為她辯解。
「說謊精!爛嘴巴!小騙子!不要臉!」所有的同學都指責她。
那好啊,既然你們不喜歡真話,那我就說謊給你們看。
那雙碧綠的眼睛裡沒有一點雜質,巫子寒只能從那裡面捕捉到自己的倒影。這隻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子而已,她躺了好幾年,沒有人教過她任何的東西,沒有人和她說過話,甚至,她在這個世界上,是被忽視的存在。這樣的女孩子,怎麼會說謊?巫子寒把書放到一邊,面無表情的向她伸出手,「到這裡來。」
李溪童立馬跑過去,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他的手上,觸碰到他的指尖的那一瞬間,她似乎聽到了凌厲的風聲呼嘯,刺骨的冰冷想要入侵到她的體內,可惜的是,她的手很暖,融化了那寒意。巫子寒握住她皮包骨的小手,指腹摩挲著她的手背,李溪童忍著想要抽回手的衝動,靜靜的看著他的臉。
「巫子寒。」他開口,如同冰泉解凍,環佩相擊。李溪童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指尖在他的手掌里輕輕的動了動,「我叫小灰。」巫子寒看了她半晌,依然無法從她如潭水般澄澈的眼睛裡看出什麼,他帶著些嘶啞的少年嗓音終於響起:
「溪童。」
李溪童愣了一下,他是怎麼知道的!她按捺住心裡的恐懼,盡量讓自己表現得自然而茫然,「什麼?」巫子寒鬆開她,她摸著手退後了一小步。
「澄澈如溪,純稚若童。」他站起來,手按在她的頭上,「從今天起,你叫溪童。」
李溪童的心直到巫子寒派的婢女給她換上合體幹凈的衣裙離開後才開始彰顯存在感,劇烈的在胸腔跳動著,就像是要逃離身體的束縛,想要從她的喉嚨逃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南禪房的,也不知道巫子寒是不是還說了什麼別的,就連那冰雕,也落在了巫子寒的房間里。
「媽媽!媽媽!我的名字是什麼意思呢?」從幼兒園回來的李溪童踢開鞋子,噔噔噔的跑進家門,看見的卻是一地的狼藉,和癱坐在地上的媽媽。今天,老師要我們回來問爸爸媽媽,我們的名字是什麼意思呢。剩下的話,她沒有問出口。她很聰明,聰明得從小就知道察言觀色。她慢慢的走到媽媽身邊,靜靜的陪著她沉默。
「阿童啊。」媽媽轉頭看著她,「你是我在溪邊生下來的孩子,所以叫溪童哦。」李溪童沒有錯過媽媽眼睛裡濃烈的恨意,當初的她不明白為什麼媽媽會有那樣的眼神,直到後來那個男人來找她,她才知道,她的出生,是不被期待的,她只是她媽媽和那個男人初嘗禁果的代價而已。她的出生差點要了她媽媽的命,要了那個男人的前途。
溪童這個名字,是一個被厭棄的名字。可是巫子寒就像是古老的種族的神明賜福一樣,賦予了它新的含義。
等李溪童反應過來要去找巫子寒道謝的時候,巫子寒已經帶著人離開了,只留給她一個天生聾啞卻善解人意的婢女照顧她的起居。很快,她就得到了消息,她的家人來接她了。
第一次見到離木的場景,李溪童記了一輩子。
那個渾身帶著殺氣的魁梧男人穿著沉重的鎧甲走向她,他的鎧甲不是電視劇裡面的那樣精緻奢華,而是實打實的青色金屬片片相連而成。如果說她平日的怯懦都是裝出來的,那麼見到這個男人的一刻起,她心裡的恐懼就像是沸騰的水一樣,爭先恐後的往上冒。她本來和婢女小銀坐在亭子里發獃,卻是被他嚇得渾身發抖,在他伸出手要碰到她的時候,她心裡的恐懼就像是炸開了一樣。
李溪童矮身逃開他的大手,像是老鼠一樣鑽進了廟裡的菩薩座底下,不顧下面的香灰多麼嗆人,一個勁的往裡爬。可是離木就像是一隻獵鷹,看中的獵物,出手必中。他抓住她的腳踝,把她拉了出來,就這樣倒拎著走出了神堂。掙扎無用,李溪童卻是看見了那神堂里供奉的神明長什麼樣子。柳眉杏眼,顧盼生輝。冰肌玉骨,窈窕曼妙。
原來當初,巫子寒雕刻的就是這位神明。
離木感覺她沒有掙扎了,低頭看了她一眼,小孩那灰撲撲的臉上嵌著一雙碧玉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那與真人無異的白玉雕像,像是被驚艷到痴迷。
十八歲的離木身高接近一米九,八歲的溪童,身高還沒有他的腿長。他拎著她,就像是拎一隻兔子一樣輕鬆。
「從今天起,你要叫我三哥。」離木把她放到椅子上坐著,粗糙的大手在她臉上抹了一把,她臉上沒有幾兩肉,觸感甚是不好,離木站起身,像是海面上層層下壓的黑雲一樣籠罩住她,讓她的心跳如擂鼓。「我來接你回家。」
離木擋住了她的視線,逆著光,她看不清他的面目,只覺得這樣的氣勢,一定是一個凶神惡煞的人才能有的。她沒有見證過死亡,但是從這個人的身上,她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我不想死。
我不要死。
她略顯遲鈍地點頭,垂著眼睫,露出一截纖細脆弱的脖子,一派乖順的樣子。
離木皺眉,這孩子膽子小得像是老鼠一樣,身體這麼瘦弱,剛剛跑得倒是快。這就是姑姑的女兒嗎?父君為何讓他從戰場趕回,只為了接她回宮?
因為事情突然,他只帶了兩三隨從,都是戰功顯赫的將士。雖然他對於風未皇的命令很是不解,但是他是臣子,服從君令是他的天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