鑼鼓喧天，喜慶的紅色把人的臉，都印上了淡色的紅。這種紅，不像是鮮血的紅色，它凌空雀躍著，翻騰著。

將軍騎著馬，黑色的駿馬襯著紅色袍子，帶著高帽，他握著韁繩，臉上的笑容怎麼也遮不去。

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向西門走去，跟了一路的孩童，拍著手，喜笑顏開地跟著，他們邊走邊唱。

「蛺蝶空中飛，夭桃庭中春。」

半大點的孩子，拍著掌，梳倆髻，手裡還牽著一個半大的孩子。

「見他夫婦好，有女初嫁人。」

小小的孩童跟著空蕩盪的轎子走著，走到朱紅華貴的屋宇前，拍著手，掌心一片通紅。

如血的殘陽在天邊展開，如同沾了硃紅色的毛筆，在潔白的宣紙上暈開的畫卷。

撒開的銅錢，反著光，掉落在地上，叮噹的響，圓圓的豆子也被拋灑向了天空。孩子們蹲著身子，動作敏捷的撿拾著銅板和黃豆，男方的說客，拿著大雁，對著早已等在門口的女方說客拱手。

厚重的聘禮被人抬著，停在了門口，朱紅的木門打開，女方的父母走了出來，年輕的將軍突然有些怯場，他紅著臉，羞澀的對著未來的岳父岳母行了禮。

天空上那個紅色的火球終於是落了下去，新娘蓋著蓋頭被那將軍抱上了馬，將軍滿臉的笑容遮不住了，俊朗的眉目都柔和了起來……

黑色的夜開始籠罩大地，陽光消散不見，風從弄堂里吹了出來。月亮高懸於天空，原本穿著喜服的將軍，不知何時穿上了戰甲，滿身血跡的他牽著戰馬，腰間掛著的佩劍，敲擊著殘破的戰甲，叮叮噹噹的響。

空蕩盪的巷子，陰深恐怖，風吹著發出冗長的嗚咽聲。

白色的綢緞掛了滿園，雕闌玉砌的屋宇，死氣沉沉的仿若無人居住。

年輕的將軍輕輕地推開了屋門，白色的香燭放了滿園，微風輕動，搖曳生姿。

他有些不知所措，直到身側的戰馬嘶鳴一聲，那雕闌玉砌的浩瀚屋宇消失的一幹二凈。隨之而來的是浩蕩的軍隊，殺伐聲聲，不絕於耳。

他舉起了腰側的劍，機器化地揮動著，一下又一下，血濺了滿身，連那俊秀的面容都被鮮血染紅，如同地獄修羅，硬生生的在前方開出了一條血路。

「我軍將士，逃命去吧。」他突然喊道，身側的戰馬隨之轟然倒地，只見那馬頭上直愣愣地插著一根箭矢。

「誓死衛國，不懼生死。」突然那將軍的身後傳來震天撼地的喊聲，一聲大過一聲，如同浪潮將他吞沒。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不知誰起的頭，那如修羅場的戰場上，響起了嘹亮的軍歌。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只是這軍歌，少了之前的憤慨，只於下無奈的蒼涼。

「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將軍揮著劍，身後的將士一個一個的倒下，旌旗殘破，被人插入了凍土，從旗幟的一角，飄搖下一點褪色的，沾上了點點雪花的軟布，那布飄飄蕩蕩的落下，蓋在下方一名戰士未曾閉上的眼睛上。

「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最後，那將軍也倒下了，像是一座被挖空了的高山，轟然倒下，揚起漫天的雪花。

從山坳里，突然衝出了一對人馬，精悍的模樣，那鮮紅的旌旗上，墨黑色的宋字，刺疼了，所有已經疲累的士兵的眼。他們紅著眼，滿腔怒火，卻只能憋悶在心。

繁華的都城，巍峨的宮宇，身著龍袍的君王，突然被手邊雀躍的火燭，燙到了手指，他怔愣地望著有些輕微刺疼的食指，久久不曾言語。

隨後他突然將奏摺扔在了地上，輕笑了幾聲，像個瘋子似地喃喃自語，「功高蓋主，功高蓋主……」

天空中的明月，圓潤異常，高懸在滿是灰色雲朵的蒼穹上，清冷的月光照在都城鱗次櫛比的街市上，照在城門口，靜站如松的守城士兵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