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初雪下的很早，十二月初旬的時候就下了下來，平日里的南方，雪量很少，幾乎在整個冬季，都見不到一點兒雪花。不知為何，今年卻下了薄薄的一層。

雖然那層薄雪，在太陽升起來之後的第二天就已全數消亡，卻仍然讓蔣婉清高興了很久。

她是冬季生的，出生的那年也下了雪，就連爺爺家門前的小溪都附上了一層薄冰，常青樹的葉子也有一層易碎的冰。以前和父母關係十分融洽的時候，每到冬天他們總是說著蔣婉清出生時的冬天，至此她每到冬天便盼望著下雪，那執念比誰都要強烈。

08年的時候下過的那場雪，讓她高興的恨不得在雪地里滾上幾圈，只是那時候，新年的匆忙到來，以及課業的繁忙沉重讓她只能隔著窗戶，望著白雪深深嘆息了。

雪開始下的時候，她趴在窗口看著，熱氣哈在窗戶上，形成了一片白霧，像個興奮至極的孩子。等到今年的這一場雪，從零星的幾片雪花，到一大片如柳絮一樣飄落的時候，蔣婉清穿上了棉襖跑了出去。

她伸開雙臂站在雪中，就像是一個迎接孩子的母親，她仰著頭閉著眼，面帶笑容。

「蔣婉清！」從遠處傳來一個聲音，她睜開眼睛，四處張望，在左側的小道上，他看見了張昊坤。

蔣婉清伸手朝那邊揮了揮。

臨近期末考試，張昊坤更加的忙碌了起來，這不，他正準備從蔣婉清的樓道口走過，去往小區的另一邊，上補習班。

這是他的習慣，從蔣婉清的樓道前的小路經過，抬頭望一望她家無論何時都敞開的窗戶，就連陳小喬的邀約，他都直接推託了。

他突然間覺得自己像是著了迷，滿腦子都是蔣婉清了，那顆心臟啊，只要看見了她就劇烈的跳個不停，像是重重的鼓槌在敲打著這個薄弱的心臟。

「你最近很忙麼？」蔣婉清跑了過去，像是相熟的老友見面般的客氣問候。

「嗯。」張昊坤點了點頭，有些懊惱的皺起了眉毛，「馬上期末了，是有些忙，下雪了啊。」

「對啊，下雪了。」蔣婉清抬起了頭，她伸手去接從天而降的雪，「要是能再下大些就好了。」

「你很喜歡下雪麼？」張昊坤問。

「喜歡啊。」蔣婉清笑著說。

「那我們下次去黑龍江那邊看雪吧。」張昊坤像是被蠱惑了般，伸手去揉了揉她的發頂，帶著溫度的指尖碰上冰冷的頭髮，張昊坤看著她被凍得通紅的鼻尖和耳朵，他有一種想要將蔣婉清擁入懷中的衝動。

而現在他卻只能看著，就像是被冰層隔絕的水裡有魚兒在肆意暢遊一樣，他只能望著只能在心裡惦念。

「這麼冷，你不回家啊？」張昊坤說，「回去吧，都凍紅了。」

他伸手想要觸碰蔣婉清的鼻尖，在手指還差一點就碰到時，蔣婉清卻後退了一步，張昊坤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蔣婉清睜著眼看著那人，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裡，似乎什麼都沒有，又似乎什麼都有。有那麼一剎那，張昊坤覺得，蔣婉清什麼都明白，清清楚楚的明白。

明白什麼呢？他自己也說不清。他不知道自己的心臟為什麼跳的如此之快，但又隱隱約約的知道，就像是個羞怯又沒有勇氣的孩子，至始至終只是站在原地。

「我只是看著你鼻子上有片雪花而已。」張昊坤將手指收回，有些尷尬的放入溫暖的口袋，他略有些生硬的解釋道。

「啊～」蔣婉清含含糊糊的應道，「你不是要上課麼？」

「嗯。」張昊坤看了看錶，「確實該走了。」

「再見～」蔣婉清往旁邊站了站，她看著張昊坤一如打招呼時那樣，伸出手揮了揮。

「嗯，再見。」張昊坤卻像是逃亡的囚徒般離開了。路上，他突然間覺得那個插入口袋的手，從食指開始，寒冷急劇攀升。最終攀升到了他的心臟。

補習班上的老師依然如往常一樣刻板啰嗦，他卻看著窗外的雪花，獨自失神。

他伸開自己的雙手看了看，心臟如同以往一樣跳躍著，腦海里卻是一片混亂，他似乎明白自己的想法，卻又好像不明白，就像是蔣婉清似乎看穿了一切，又似乎沒有的那樣。

他不知道自己是喜歡還是不喜歡，也不明白自己是她的朋友還是只是同學，就像如今他開始不太了解自己一樣，好像身體和靈魂是兩個部分，它們獨自運轉，又相互牽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