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虛實實的夢裡，片段式的陽光從不知名的地方灑落下來，她獨自站在煙霧繚繞的白色夢境里，耳邊聽到的是滴滴答答的雨聲。

她隨後往前走著，順著雨聲她看見了葉子落滿了池塘，雨水滴在池塘里泛起了一圈圈的漣漪。在池塘邊散落的一地的玻璃彈珠，被一隻白嫩的手推著相互撞擊著，滾到池塘底邊的牆壁上，丁少菀趴下身子看著，那下面有個洞，黑峻峻的洞口，玻璃珠正一個一個的往裡面滾著。

歡快的笑聲蓋住了雨水的滴答聲，她從地上爬了起來，朝聲音的方向望去，一把把漂亮的雨傘被一群不認識的孩子撐著，她們相互追趕，穿著雨靴，踩過水坑，像是雨中開出的鮮花。

「長大之後我們還可以一起玩吧。」

她聽見有人說著長大之後的誓言，知了的聲音和蛐蛐的叫聲突然響了起來，跟著那個誓言一起飄忽而來。

「長大之後，爸爸媽媽就不會管我們了。」

「想玩多久就玩多久咯。」

「看電視也沒人說了，通宵都可以，就跟我表哥一樣。」

「啊，長大真好啊。」

丁少菀低頭去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學校藍白色的校服上面還有一個綠芽似的校徽，格子裙的下面黑色的皮鞋，被母親用鞋油擦了好幾遍，她甚至能在鞋面上看見自己的模樣。

肩膀上突然也有了重量，鼓脹的書包背在了她的肩膀上，母親的手將她額前有些凌亂的髮絲弄整齊之後，又去擺弄起了她的領子和衣擺，以及有些微皺的裙子。

「小菀在學校要聽老師的話啊，不要調皮搗蛋，」母親日常的嘮叨像是唐僧念的緊箍咒一樣，在她的耳邊嗡嗡的響，「東西都帶了沒有？書呢？卷子呢？昨天拿出來的作業本和聽寫本？都帶了沒有？」

「啊，中午的時候，飯要吃，菜也要吃，不能挑食，還有就是，遊戲廳不要去，學校門口的小賣部也要少去，那條街上壞人多，你和耿浩一起去也不行。」

「放學就趕緊回家，等會寫作業又要寫到很晚，早上又起不來，你一天上課都會沒有精神。」

「你什麼時候能學學你姐姐，從不讓我操心這些東西。」

「你什麼時候能和你姐姐一樣……」

丁少菀感覺自己被人推了一把，她被推著往前走了幾步，那個人的力氣很大，回頭去看時，卻什麼也沒看見。五點半大風車動畫的旋律像之前所有的聲音一樣，突兀的響起，可是這一次，她卻發現自己站在了教室的門口，被人推搡著往前走去。

幾個人，學著班導的樣子，雙手抱胸地站在講台上，一整個班級就只剩下了他們幾個人，空蕩盪的教室，屋外卻響著大風車開始的前奏。

他們拿著木棍敲擊著木質的講台，沉默了許久之後，將一張模擬卷子放在她的面前，他們說，「這一次的卷子你考那麼高分，是不是抄的？」

她才發現，自己此時已經坐在了椅子上。她雖然成績很爛，但她也不至於在考試的時候抄出個全班前十，她的技術並沒有如此高超。

於是，她搖著頭，否定他們的問題。

「那我問你，余奕的棒棒糖吊飾是不是你偷的？」

「不是。」她聽見自己回答道，「那是在教室里撿到的。」她帶著不安和忐忑，那胸腔里的心臟，像是無處安放一般，劇烈的跳動著。

她沒有說謊，卻無比的緊張害怕。

「你騙人。」他們說。

「我沒有。」丁少菀說，可她說的話，似乎誰也沒有相信。

「你得賠別人的東西，十五塊錢的，很貴……就這個下個星期五之前……」

那些聲音越來越遠，可心底的恐懼卻越來越深，她驚坐起來時，眼前是一片漆黑，於是她跑下了床，把燈打開，又躲進被子里，緊緊的閉著眼睛，這一次睡去，她什麼也沒有夢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