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陰鬱的，從早上開始，那雨水就像是要下不下的樣子，掛在烏雲上，沒有風，空氣悶熱的很。

教室最裡面的窗戶一碰就搖搖晃晃，丁少菀想，也許某一天晚上，它就會從窗口跳下去，去到操場上玩，畢竟總是在這裡待著，也會無聊不是。電風扇在教室的屋頂上呼啦啦的吹著，可卻吹不到丁少菀的位置，她總是坐在最後面，輪換位置時她也依舊是在後面的位置上。

老師上次在課間時，對著全班同學說道，「這扇窗戶誰也不準碰，要是我發現有誰碰了，那個人就後果自負啊。」

丁少菀那時候正透過那扇窗戶看校園操場邊上栽種的銀杏樹。那時候還滿枝都是葉子，而現在卻不知為何，掉了幾片下來，在她早晨來學校路過那排銀杏樹時，那葉子就從她面前滑落到地上。

午間的自習課上，班導正和數學老師談論著什麼事情，時不時還能發出幾聲輕笑，丁少菀正偷偷的和耿浩交換著，塑料做成的戰艦模型。幾個女生圍在一起竊竊私語，偶爾還看向坐在耿浩前面正在認真寫作業的男孩。

丁少菀知道她們會說些什麼，於是在那些人聲音變大時，故意將凳子拖出刺耳的聲音。

正當老師準備說她時，母親彷彿救星般的出現在班門口，等到她和老師交談了一會之後，老師才轉過身子，面朝著丁少菀，吩咐道:「丁少菀，你把書包收拾一下，你媽接你回家。」

末了還加一句，「快一點。」轉過身子又繼續之前的話題。

坐在母親的電動車後座上，丁少菀用兩隻手扒著母親的肩膀，她問道:「我們要去幹什麼？」

「……去，爺爺家。」母親沉默了一會說道。

有一輛貨車從她們身邊經過，灰塵揚了起來，母親從前面遞了根紅色的布條給她，「放到口袋裡去。」

「為什麼？」丁少菀邊塞著布條邊問道，「爺爺和奶奶不是在醫院麼？我們去爺爺家幹嘛？」

丁少菀的爺爺，在她國小二年級時，因為病痛而住進了醫院，主治醫生是母親學生的父親，她曾偷偷聽過他們的對話，雖然她一句也聽不懂，但是她知道，爺爺一定是生了很重很重的病，就連醫生都頭疼不已的病。

「爺爺不在醫院了。」在經過一個花壇時母親說道。

「那爺爺去哪了啊？」她問。

「爺爺走了。」

「走了？爺爺走去哪裡了？」

「走了就是走了，問那麼多幹嘛。」

「可是，爺爺不是下不了床嗎？那他怎麼走的？」

這一下母親不再說話了，她們經過了無數個花壇，然後又經過了無數家商鋪，可母親依舊沒有說話，等到她們行駛上了堤壩，沿著江水朝前走，又穿過了一座跨江而建的橋底下，朝左拐，從堤壩下去，進入村子時，母親才開口說話。

母親的聲音有些艱澀，她說:「就是，去世了嘛。」

此時村中響起了幾聲犬吠，丁少菀眨了眨眼睛，她看著前面一排排低矮的房屋，她說，「今天好安靜哦，中午了都在睡覺麼？」

直到電動車停在了奶奶家的小屋前，之前小小一隻的小黑也變成了老狗，它安安靜靜的躺在門口，一動不動。從門口到房屋都擺滿了寫著弔唁的花圈，一群群的人站在屋子裡面和外面，面上好像沒有任何錶情的樣子。

父親和叔叔跪在團蒲上，前面是一個插滿了香的香爐，和一張爺爺的黑白照，而爺爺就躺在照片後面的草席上，臉上蓋著一塊白布。

「去，給你爺爺磕個頭。」母親給她的袖子上掛上一個黑色的布，不上面還有一小塊紅色的布，她順便還給丁少菀穿上了麻布做的衣服和一個白色的頭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