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陽光，耀眼而奪目，他坐在工地的鋼筋上吃著早餐，兩個饅頭配一杯豆漿，豆漿摻滿了水，喝起來一點味道也沒有，可也比他之前那幾年間吃的要好太多太多了，那些日子，每當他想起來，都會不寒而慄。

於是，他從來不會刻意想起，就連在那裡待著的日子，他也只是麻木的做著自己的事情，腦袋裡空蕩盪的什麼也不敢裝進去，就連窗外明媚的陽光，他也不敢裝進腦海，甚至蔣重山的名字，在那段時間裡，都被他深埋進了一個無人知曉的角落，成了不可提及的禁忌。

「盧亞星，你上去做工，換你師傅下來。」工頭帶著黃色的安全帽，站在拿著一張圖紙的人邊上，對他喊道。

他眯著眼點了點頭，將剩下的半個饅頭小心翼翼的包好，放入口袋，拿起旁邊已經空空如也的豆漿杯，走到吊塔的下方，上去時順手將杯子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內。從地面爬上高空的過程一直都是他最喜歡的。

一點一點的往上攀登，風從耳邊吹過，回頭時，高樓林立的城市將慢慢出現在他的視野中，汽車似乎都成了兒時在櫥窗里見過的模型。

「盧亞星，你瞧，那輛車子可好看了。」幼年時，離家不遠的巷子中開了一家玩具店，裝橫精緻，有木製的遮雨棚，碩大的櫥窗，裡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玩具，他和蔣重山除了四處搗蛋之外，就喜歡趴在玩具店外面，看著裡面各式各樣的玩具。

有時也會暢想一下，如果自己擁有這麼多的玩具，那該是多麼的福祉。

「要不我倆湊錢買一輛？」幼年時的他提議道。隨後又掰著指頭算著，褲兜里只有每周母親給的一元零花錢，如果不存起來買汽車模型的話，能買許多的零食和鞭炮，還可以買好多包冰袋。

「不行不行。」蔣重山聽後搖著頭，強烈的反對道：「我還要收集卡片呢，存錢的話，我就買不了速食麵了，裡面水滸傳里的一百零八名好漢，我還差十個就集齊了。」

「那就這樣看著吧。」他聳了聳肩，隨後他們又一塊趴在櫥窗前，繼續看著那個遙不可及的汽車模型，那個就像是幼年巨大夢想的縮影，他曾想過自己以後也能開著車，就像是街道上那些西裝革履的人一樣，可惜這個願望，他是無法實現了。

「盧亞星，我爸要是給我買個模型，我期末考試肯定能考個前十。」蔣重山用手點著櫥窗，裡面有一對父子，正拿著那個他們看中的模型站在收銀台前。

而他們兩個人站在外面，垂涎不已。

「你要是能考個前十，你提什麼要求，你爸肯定會答應，要不你考個前十，之後叫你爸給你買模型，之後給我玩一下？」他用手肘學著學校高年級的人，頂了一下蔣重山的手臂。

「那必須我玩夠了才給你玩啊。」蔣重山說這話的時候，店裡的那對父子已經從店裡出來了，蔣重山和他一直目送著他們離開這條巷子，坐上停在路邊的汽車......

「盧亞星。」對講機里傳來工頭的聲音，他微微皺了皺鼻子。

工頭也沒有等盧亞星的回答，而是直徑地說：「你師父上去頂你的班，你下來一下，有人找你。」

「唔。」他輕輕地應了一聲，雖有些疑惑會有誰來找自己，但也只是疑惑而已。

在等待師父來交接的時候，他望著離自己咫尺之遠的天空，突然又開始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以前的日子，這是他之前從未有過的，他想起了鄉下的小路，想起了和蔣重山一起拉扯著風吹的線，赤腳的樣子，想起很多很多，美好的事情。

想著想著，他便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往窗口走了兩步，被身後的喘息聲給打斷，他若無其事的回過頭，對著那人點了點頭，就走到出口處，爬了下去。

雙腳剛剛落地，他便看見了站在工頭旁邊的蔣重山，看見他時，盧亞星將呼吸刻意的放輕了些，就像是在那個黑漆漆的屋子裡，聽見腳步聲後的自然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