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星。」蔣重山喊道，他的雙腳抖了抖，望著盧亞星的眼睛裡，有什麼東西流出，他問：「你餓不餓？」

盧亞星望著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那個所謂的醫院，不過是一個打著醫院招牌的矯正所，說是矯正所都是太過客氣了。盧亞星進去時，就像是從一個監獄進入到了另一個更為殘忍的監獄，那裡面的人啊，怎麼去形容呢。

他想了想，也許用行屍走肉可能會更加貼切一點吧。

他們換上統一的制服，走在固定的路線上，裡面有個和盧亞星一樣大的男孩，他在那群做深蹲的男生裡面，因為年紀偏小，而跟不上進度的他，被旁邊的人用鞭子打了很多下，皮質的鞭子打在身上的聲音，盧亞星至今難忘。

剛開始進去時，夜晚的那一頓飯，吃的是混雜著不知名味道的米飯，渾濁的水將米飯泡在裡面，盧亞星吃不下去，抬頭四顧環望時，周圍的人都狼吞虎咽的，有時會發出幾聲嘔吐的聲音。

盧亞星沒有吃，他放下手裡的碗筷，端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

收拾時，有個看管的人瞧見了，便引來了夜晚的那場暴行，窄小的廁所間里，撕碎的衣物，和黏膩噁心的手掌，以及無法忍受的疼痛，一直持續到次日早晨，才得意解脫。

他悄悄地喊著蔣重山的名字，沒有人應他，他偷偷地祈禱著父母的到來，也沒有發生任何奇蹟。他想著自己書桌上的課本，想著那個相框，想著牆角的籃球，想著溫暖的被窩，和和煦的風以及燦爛的笑容。

也許，他想，等到了明天，他就能回去了。他一直都這樣想著，想著明日的太陽會升起，自己也能看見陽光。

矯正所里的一切都是沉默的，他們不被允許說話，只能做著那些所謂的醫生所交代的事情。比如清掃廁所，比如喝下不知名的帶著腥臭的液體，比如一天當中唯一的一頓飯食，又比如，圍觀酷刑。

這裡每天都會有新人進來，有些事情也每天都會發生。

盧亞星記得，有一天下著雨，那是他進入這裡的第十三天，他被安排在操場上，和幾個人一起拿著掃把，打掃著操場上的落葉，那天天氣陰沉的，忽而響起了雷鳴，雨就下了下來，豆大的雨水把視野都變得一片朦朧，他想起了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扯著嘴角笑了起來，可那笑容在嘴角還沒有停留很久，便被一聲暴怒的呵聲給制止了。

他側頭看去，一個昨天新進來的男生，被看管的人抓著往裡面拖，在經過盧亞星身邊的時候，他聽見了哭聲，聲音很小。而他只能低著頭，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安安靜靜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當晚吃飯的時候，他們聚集在一塊，人群的前面擺著一個鐵桶，裡面裝滿了水，下午的那個人被繩子捆綁著站在那前面，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笑著跟他們所有人解釋，他說這個人下午企圖逃跑，所以現在我們將要給他懲罰。

話音剛落，那人便被那個醫生按著，壓進了水裡，過一會拽出來，然後又壓進去，如此反覆到他滿意為止，才肯作罷。

蔣重山又點了支煙，在他的面前，煙蒂堆滿了煙灰缸，他放在口袋裡的手裡正悄悄地錄著音，窗外的陽光落了下去，他們誰也沒有去開燈，黑暗中，盧亞星看見蔣重山手裡的香煙明明滅滅。

「你還在麼？」盧亞星問。

「在。」蔣重山回答道，他伸手去抓住盧亞星的手，像少年時那樣，在盧亞星的臉上輕輕的印上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