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楓在樓下遇到一個人，一個他並不想見到的人。

「冤家路窄。」程楓在心裡吐槽了一句。

「阿楓。」

「吳律師，真巧。」程楓臉上沒有任何錶情，看不出喜怒，連語調也是淡淡的，沒有起伏。這感覺，好像就像是吳國文只是個見過一兩次的「陌生人」而已。

吳國文笑笑，有些尷尬：「不巧，我，我其實是特地在這裡等你。」

「有事？那請你快說，我還有事，很忙。」

「阿楓，爸......他最近身體不是很好，進了醫院，醫生說他這次可能要在醫院住很久。」

「呵......」程楓嗤笑一聲：「關我什麼事？」不似剛才那種平淡如水的語氣，程楓說這話的時候聲調明顯提升了很多，還帶著些許嘲諷的意味。

「阿楓，別這樣。」

「別這樣？那我應該怎麼樣？感恩戴德，還是下跪作揖？」

吳國文嘆了口氣，無奈道：「爸，他很想你，想見見你。」

「沒那個必要，我和你們家一點關係都沒有。」程楓看著吳國文，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顯然他說的話已經觸碰了自己的底線。

「還有，吳律師，我們並不是很熟，以後見面還是不要叫的這麼親熱，會讓人誤會，還是直接稱呼我全名好了。至於你們家，我怕是高攀不起，我是姓程的，不姓王。希望下次不要再搞錯了。」

「沒什麼事的話，不好意思，我還有事，下次有空再聊吧，吳律師。」

「這樣啊......」

「那......好吧，不好意思，打擾了，程醫生。」吳國文收起那些失落的情緒，嘆了一聲，轉而笑著對程楓說道。他本想伸手拍拍程楓的手臂，但想到程楓疏離的態度，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來。

「那你先忙吧，我就先走了。」嘴角扯出一絲笑容，道過別，吳國文便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程楓看著他的背影，直到他走遠，半晌，他才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吳國文的突然出現，勾起了他那些最不想想起的往事。那年，他才五歲，媽媽領著他去了一棟很大的房子里，指著那個看起來很兇的陌生男人對他說這是他的親生爸爸。

那一刻，他真的很開心，因為，他終於也和其他孩子一樣，不止有媽媽，還有爸爸。

然而，到現在，他記得的，只是那個男人鄙夷的眼神還有那家人無情的嘲諷，剩下的，就是母親下跪讓男人認他的樣子。

後來的事，他記不清了，只知道，來了好多人，逼著母親帶著他去抽血，那時候他不懂，為什麼要拿著一根針把他的血從身體里抽出來，要幹什麼呢？有了這些血，爸爸就會和他們在一起了麼？後來，他才知道原來那叫做親子鑒定。

原來，他和爸爸的關係是需要透過這種方式鑒定的。

從那時候起，他知道自己有了一個新的名字，叫私生子。

呵......

二十多年不管不顧，這時候心血來潮想起來外面還有一個年少時候風流債留下的產物？

程楓的手不受控制的有些發抖，他停下腳步，將雙手緊握成拳，望著天，深深地吸了口氣，想以此平靜自己的情緒。

「降溫了，有點冷了。」程楓看著烏雲密布的天空，自言自語道。

吳國文剛走過街口的拐角處，就聽到幾聲急促的喇叭聲，明顯是在吸引什麼人的注意，他看了一圈，果然看到斜對面傅紹臻正坐在車裡看著他。一臉笑容，很開心的樣子。

「吳律師，聊聊？」

雖然心裡一千個不情願，吳國文還是得偽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畢竟，這人還得罪不起。

「傅大少，這麼有空？」

傅紹臻開了一輛黑色的Jeep牧馬人，這車高頭大馬的，在一眾小轎車裡，特別的顯眼。

「傅少。」

露出一個十分公式化的微笑，吳國文走到車門前，稍稍彎下腰，右手手臂橫放在車窗上，將車從頭到尾好好地打量了一番，讚賞地點了點頭說道：「傅少，新車？挺不錯的。」

「吳律師也喜歡這車？去弄一輛就行了！」

吳國文搖了搖頭，用略帶遺憾的語氣說道：「這種油老虎可不適合我，劃不來，我還是安安心心開我的舊車就好。」輕輕拍了拍車頂：「這車，會把我吃窮的。」

「說笑了，吳律師。」傅紹臻看著吳國文，別有深意地笑道：「你現在可是業界大紅人，十輛油老虎也不在話下，是吧？」

明顯話裡有話，吳國文只是笑而不語。

「聊聊？」傅紹臻一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握拳，伸出大拇指，朝後指了指旁邊的副駕說道。

「好啊！」吳國文應了一聲，便繞到另一邊打開副駕門坐了進去。

「不知道傅大少想找我聊什麼？」

傅紹臻拿起一旁的煙盒，抽了一支出來銜在嘴上，點上火吸了一口，煙霧瞬間就瀰漫開來。

吳國文很不習慣這種煙味，但又不好發作，只能皺著眉頭，試圖用手扇走這股煙氣。

「看起來，吳律師今天不太順啊！特地跑這來示好，誰知道人家並不領你的情。嘖......」傅紹臻搖了搖頭，一臉笑意地看著他，顯然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忘了吳大律師不喜歡煙味。」傅紹臻摁滅了還剩下大半截的煙頭，丟在一邊。

「傅少說的，我不是太明白。」

「要我說，不得不佩服吳律師你，明明已經娶了妹妹，心裡還想著哥哥。不過也能理解，畢竟這程醫生長相真是......誰看了不心動，是吧？不過，吳律師，奉勸一句，齊人之福可不好享，小心燒了自己。」

「哈......」

聽了他這番話，吳國文卻是不怒反笑：「傅少，空口無憑的事情，可以構成誹謗。」

「別生氣。這種事，天知，地知，我知......」傅紹臻用右手食指點了點吳國文的心口位置說道；「你知。」傅紹臻看了一眼窗外，又轉過頭看向吳國偉。「上次我問你的事，考慮的如何？什麼時候過來幫我做事？」

「傅大少說笑了，我是個笨人，幫不了你什麼。」

「你不用在這妄自菲薄，你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就說以前紹勤那件案子，那麼困難，你都可以搞定。」

「你是個聰明人，知道我的意思。」

「傅少。」吳國文又露出了那種很公式化的笑容，繼續說道：「所有的一切，我都是按照正常程式走的，你太看得起我了。」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要忙。」邊說，吳國文一邊打開車門。「下次再聊，我做東。改天見，傅少。」

然後，他便關上門頭也不回的離去。

「呵......」傅紹臻嗤笑一聲，又從煙盒裡拿了跟煙，點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