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盪過山野和鞦韆，也盪在李玄青的心中，如今的處境竟讓他有些緊張，若是說錯一句話，都將改變他今後的生活，也改變小師祖的世界。

他看著小師祖黑白分明的眼： 「小師祖，如果有一天真的有人坐在我的腿上，你會怎麼樣？」

小師祖眉頭一蹙，停下來，李玄青感覺到他眼睛裡有一閃而過的殺意。

這殺意轉瞬即逝，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就被失落難過和更複雜的情感所替代，而後糾結著什麼：「……所以玄青會讓別人坐在腿上嗎？」

李玄青想不到是這樣的問題。

小師祖的眼睛還有些小心翼翼的詢問和即將洶湧上來的失落，似乎李玄青說一個「會」字，就能讓這雙眼睛失去光彩了。

「不會。」李玄青幾乎沒有猶豫就回答了，或許將來有一天有人坐在他腿上，那個人只會是小師祖。

好像聽見了他的心聲，小師祖滿意的笑：「所以玄青只會讓我一個人坐在腿上了！」

李玄青真想捏捏他可愛的鼻子，但還是忍住了。

如果那樣做，就揭去了最後一道薄霧，也會讓小師祖懵懂的感情更加不可收拾，這樣很不公平。

自己是快樂了，小師祖呢？他沒有經歷過鮮艷世界的沖盪，沒有健全深刻的情感認知，他應該知道更多，也應該有更多選擇的權利。

小師祖心裡知道，無論什麼事，玄青都會依著他的，幹脆耍起無賴，從鞦韆上整個人直接栽到他身上，有一些任性：「玄青不和我一起坐，我也不坐。」

李玄青思考的時候，正盤腿坐在草地上，見小師祖栽在自己身上，雙手自然的抱著他，怔住了。

「我現在就坐在玄青的腿上了。」小師祖哈哈笑起來。

兩個人貼在一起，兩顆心貼在一起，李玄青抱著他的身體，心跳跌撞。

小師祖摟著他的脖頸，全不覺得這樣的姿勢有多曖昧，他只單純覺得這樣貼著李玄青，會開心，會舒服，於是他摸了摸李玄青的黑髮，相比較背上，他更喜歡這樣溫暖的懷抱。

李玄青雖然理智過人，還是任由自己抱著，甚至加深了力道，他想自己也瘋了。

小師祖不諳世事，難道他也不懂事嗎？

可是他無法放開手，他做不到。

他閉上眼，聽見小師祖如風鈴的聲音：「玄青，你抱著我，我才開心。」

他聞見小師祖身上淡淡的藥味，那洗的略微粗硌的袖子揉著自己脖頸上的血管，感覺小師祖的手輕輕撫摸自己的頭髮，不知是誰的發吹到了臉上，帶來微微的癢。

他深吸一口氣，再讓空氣從肺里緩緩的安靜的淌出來，甩去那些心猿意馬。

「小師祖，為什麼喜歡玄青？」

小師祖放開環著他的肩膀，看著李玄青， 兩張臉之間那樣近，可以看見彼此眼中倒映著的臉。

他看見李玄青的臉，說不出的明朗，讓他舒服，好像只是看著他，就可以讓他十分開心了，於是便笑起來： 「因為玄青笑起來好看，玄青的聲音好聽，玄青的手也好看，玄青的眼睛好看，玄青的鼻子好看，玄青的嘴巴也好看，玄青的頭髮好看……」

李玄青決定打斷他，盡量輕聲，不讓氣息氤氳在小師祖臉上，以至於更像情人間的呢喃：「……但總有人會比我好看，聲音比我好聽。」

「………是嗎？」小師祖斂下眼瞼，看見他明亮的眼，那雙眸海里深藏許多讓他心跳加快的光。

「可是只有玄青這樣溫柔，只有玄青讓我開心。」

這絕對是平生頭一遭有人說冥王將軍溫柔。

李玄青把頭埋在他的肩膀上，眼眶酸脹，發紅，濕潤。

「玄青也喜歡小師祖。」李玄青聲音沙啞。

無法再自欺欺人了，自己對小師祖的感情早就是蓄滿的滔滔洪水，一旦開閘，將襲天卷地，不可收拾，一旦傾泄，無法收回，只能越來越深。

因此他多怕，這隻是小師祖的一個玩笑，這隻是他純真心靈的一點悸動。

有一天小師祖成長，會否發現這悸動不過天真歲月的寥寥幾筆，便收回這一點可笑的情——那會要了他的命。

他那顆曾經被人傷過的心，就徹徹底底縫不得好了。

儘管如此，李玄青仍舊願意認為這是上天賜予他的。

是他荒涼生命的救贖，而他會好好握緊。

小師祖在他懷裡愣愣的點頭，有些不敢相信。

「所以玄青會抱著我，坐鞦韆嗎？」永遠都不在重點的小師祖，他依舊開心的笑。

李玄青只是抱緊他，不知道在想什麼。　　

「玄青？」小師祖疑惑不已。

李玄青輕輕喟一聲：「小師祖……」

小師祖坐起身，拉住李玄青：「玄青，只要看見你，我就很開心，以前我自己在這山上，有小鳥雪人陪著我，也很開心，可是你在的時候，那些都不重要了，你知道嗎？」他似乎苦惱似乎興奮：「可是現在只要你在，我就開心，如果你傷心，我也傷心，你那時候，身上全是傷，天天都睡不著，也不願說話，我也覺得心裡難受，玄青，我一定是病了是嗎？」

李玄青聽完，一顆心在發脹發酸，好像小師祖的話變成一股奔騰的泉流，猝不及防的湧進他的心臟胸口，讓他一時怔在那裡，想開口說出許多話，最後卻只說出一句：「……為了我難受？我卻從不知。」

小師祖笑道：「那難受不算什麼，因為我現在覺得開心極了，玄青，我感覺得到你對我多好，你看……」他手心攤開那個小小的草蜻蜓：「所以玄青也別不開心了。」

「有小師祖在，玄青怎麼會不開心。」李玄青心口激蕩，在小師祖的世界裡，一切都是單純美好，他視自己為全部，自己卻全然不知，還在為以前之事耿耿於懷，真是愚昧。

他撫摸著小師祖如綢的頭髮：「以後玄青就這樣抱著小師祖，好嗎？」

小師祖笑起來：「那我們現在坐鞦韆吧！」

隨著他的笑，李玄青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