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匆忙鬆開，施應憐咬了咬牙，緩了片刻才坐起身來，卻是緩緩挪到了角落裡，臉色蒼白得厲害。

白月此時已然不記得方才小女娃的事，連阮城也放在腦後，一門心思都在他腕間傷上。

他發覺此人最受不得傷，也受不得氣，稍微疼一些他便忍不了。

施應憐捂著自己的胳膊，突然抬眸，說不出是責怪還是賭氣，只是話中略帶幾分嘲弄：「白月，我是打不過你，你便這樣欺我辱我？」

「我......」

白月想說什麼，卻又被他打斷，他低頭憤憤道：「我手也疼。」隨即無賴抬頭，「動不了，你送我回去！」

他這個人，說起命令別人的話來絲毫不會客氣，彷彿別人都是應該為他做事一般。

當然，白月還是照做了，他淡淡的酒意早已清醒，這次沒有選什麼姿勢，他照著樓下那些人的樣子，用兩隻胳膊妥帖將人抱了起來。

施應憐：「……」

施應憐心口有些疼，雖然不太清楚這些，但這分明是抱那些女子的姿勢……雖然，他好像真的不用使力了。

好在白月沒有走樓下，而是打開窗子，飛身朝長仙教去，施應憐貪著這點舒適，便也懶得計較了。

長仙教。

施應憐生平最不喜歡和兩種人打交道，一是滿身正氣的人，二是比自己厲害的人。

看著眼前兩樣佔全了的人，他道：「你贏了，我也答應了你一件事，如今就算兩清了。」

花弄黑著一張老臉，端著一小碟草藥走來，故意撞在一身白衣的人身上：「哎呦，我這老年人看不到，你這年輕人也眼瞎？」

白月淡淡看他一眼，後退半步。

花鬍子老頭欺負了人還不覺理虧，一副趾高氣揚模樣，走到施應憐跟前才收起雙下巴，自己找了石凳坐下，小心翼翼給他敷藥。

是在一處涼亭里，施應憐翹著腿坐在石凳上，用另一隻完好的手托著下巴，看著他們二人的動作，只是閉了閉眼睛。

白月知道他們如今都在氣頭上，並未言語，只是先行退去。

待白月離開，施應憐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輕哼一聲，一腳踢在石桌上......這才覺得石頭太硬，訕訕收回腳，又是忍不住哭喪著臉。

花弄一眼便知道怎麼回事了，想偷笑又忍住了，輕咳兩聲，一邊為他敷藥一邊道：「這要擱往常，教主不早就殺人滅口了麼，怎麼這次這麼好脾氣了？」

彷彿是被人拿捏住了七寸，施應憐抬眸，正對上老頭子滿眼「不懷好意」，輕哼一聲將眼移開：「要你管？」

「好，好，老頭子不管。」嘴裡說著，他還是忍不住開口打趣，「就是見教主這些日子突然就換了衣飾，與往常不太一樣了些。」

施應憐皺眉。他今日是深苔色的長袍，質地十分柔軟，因為他白皙，不管什麼顏色都能穿出幾分超然脫俗來。

不過他自己並不知道：「怎麼不一樣？」

花弄挑了挑眉，仔細道：「往常大美人這麼一身白衣，身上多了些仙氣，但是不如現在，偏偏是這些尋常人駕馭不了的顏色，更加風流又撩人些。」

說到最後，花弄本就不怎麼大的小眼睛都眯到一處去了。

施應憐也眯眼看他，半信半疑。

——

玉林山不似北方大山，高而荒蕪，它身上竹林遍布，各色草木四季皆青，還有一潭百餘丈的清澈大湖，水汽瀰漫，一旦下雨，整座山雲霧繚繞，恍若仙境。

今夜便是如此，天色陰沉，清水長廊上只有幾盞油燈明滅可見。

白月無意逛到此地，這才覺得走得遠了些，正準備回身，偏偏又看到一個熟人，正在吩咐兩個黑衣人做事。

白月有意避開，熟料那人吩咐完之後竟然喚住了他：「是白公子？」

白月微微點頭示意。這人是他見過的，李蓮。

白月不知道長仙教究竟是做些什麼的，也不知道他們職務究竟如何，並不想摻和他們的事，熟料這人卻似乎是一副不嫌事大的模樣：「聽說今日教主是和白公子一起回來的？還有些不高興？」

白月看他一眼，還未說話，這人又笑著圓場：「不過也沒什麼，教主他脾性本就陰晴不定，前一刻還笑著喝茶，下一刻就吵著要砍下誰的人頭，如今只是有些不高興，並不算什麼。」

這人便是如此，臉上從來都是一副笑意，對誰都十分和煦，可總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白月皺著眉頭，不知眼前這人想說什麼。

李蓮也不再賣關子，如實道：「在下只是聽說，四海山莊有一副《月下浣紗圖》，教主垂涎已久，你若是能拿得，教主必定開懷。」

原來如此，白月心中思量著，看來這些年想拿東西哄施應憐開心的人並不少，想必李蓮是把自己當成他們其中一個了。

白月還是笑著點了點頭：「那就先多謝告知了。」

這個李蓮想必不是什麼好人，白月走後在心中冷笑。四海山莊接應天下消息，庄內機關之術據說皆是天下第一，這人想讓他去，豈不是讓他去送死？不知這人在他之前已經坑害過多少人了。

......可是心裡這麼想著，不知不覺他的人就已經到了四海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