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怎麼，虎落平陽被犬欺，落難的鳳凰不如雞了？」

秋水閣。玉林山內，長仙教一處煙柳畫橋之地。

夕陽西下，一身白衣的人正倚著山石百無聊賴踢著腳下的碎石，突然有人攜著螃蟹的「清香」悠悠踱到他跟前。

白月微微挑眉，收了手中白月扇，他不知道花弄都知道些什麼，但總覺得這胖老頭眼裡透著些精光，像是知道些什麼不可告人的事一樣。

世人都說這花弄是因為憐香惜玉才跟隨在施應憐身側，白月倒是覺得，他大多是為了玉林山赤水湖裡的螃蟹。

見他不理，花弄吸走最後一口螃蟹肉，嘆了口氣：「年輕人，不要這麼看不開麼！」

他話音一轉：「你知道教主為何這麼討厭外來的人麼？」

白月終於回頭看他。

花弄小人得志般挑了挑眉：「可惜我如今不想說！」

「當然，若是你能在赤水湖捉來一百隻螃蟹，老頭子或許還能考慮考慮！」

白月自始至終未說一句話，聽到最後，微微勾唇，道：

「做夢。」

先不說這老頭是不是好心，單他滿臉口腹之慾泛濫的模樣，但凡看著一個東西，便彷彿下一秒就要將這東西吞掉一樣......

白月微微皺眉，甩開白月扇，先行離去。

......

兩個時辰後，清風明月，赤水湖畔。

「醉後不知天在水，一船清夢壓星河。」

月色水面波光粼粼，江面有竹筏悠悠蕩著，上頭躺著一團花白物。走進便可看出，是花弄正抱著一壺「花想容」，用手枕著自己的胳膊，半眯著眼。

還有一人，白衣勝雪、身披星辰，踩著水面仿若踏月而來——如今正捉螃蟹。

白衣俠盜翻牆過院如履平地、殺人打架從未落敗、逃脫千里追蹤也不在話下……偏偏不知道螃蟹怎麼捉。

一壺「花想容」飲盡，花弄不再枕著胳膊，而是平躺在竹筏上，摸著自己躺下依舊凸出來的肚子，口齒不清道：「聽我的，這地兒啊，就數夜裡螃蟹多，石縫相接處、犄角旮旯里，你提燈一照便是！」

白月凝眸，這湖在玉林山一處低窪山谷，與長仙教隔了兩座山頭，如今唯一的光亮便是滿天星月。

他瞪大了眼睛，可是這螃蟹的顏色與周圍草木岩石極相似，並不能立時便認出來，只有等它們有了動作才能認出。

不消片刻，竹筏上的人漸漸有了鼾聲，白月這才覺得奇怪，長仙教的祖先與蛇蟲鼠蟻莫不是有什麼淵源？怎麼惹得這些東西避之不及？

不等他多想，竹筏上的人突然坐起身來，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右眼。他花白的眉毛下，右眼突突直跳。

「今天什麼日子來著？十五？」

聽雨閣。

正值七月十五，滿月當空。向來肆意慵懶的人，如今亦是抱著壇酒癱坐在地上，倚著鋪滿皮毛的紅木椅子。

「教主……」

門外傳來李蓮小心翼翼的聲音：「花想容可夠用？」

屋內的人不知聽沒聽，狠狠灌了幾口酒，許久才淡淡道：「滾。」

施應憐此人最是精細，極少這樣喝酒。

「是……」

待門外的人腳步聲漸漸遠去，屋裡突然傳來酒罈破碎的聲音。方才斜倚在椅子側的人，如今臉色蒼白，咬著牙，漸漸蜷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