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樓睡醒了，他第一舉動撫上了腰間的槍。趙一樓多年養成的習慣江月白看著就覺得不可思議，只想逃開。他一個教書的身子抵不了一個槍子兒，更有「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啞巴吃黃連的苦。

「月白，我們談談吧。」他拉過江月白的手，言語飽含深深的懇求之情。

「談什麼？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談的。」江月白冷漠地甩開趙一樓的手，「我回去了。」

江月白匆忙出了門，打開了汽車的車門坐進去。「司機，快走。」

「好的，江先生。」

江月白心裡猶如千萬芒針在刺，心酸難受得緊。趙一樓追出來站在門口望著汽車駛去的方向並沒有示意司機停下來。

門前早已幹枯的楊樹在疾風中急急抖動，枯葉悠然落下。晚風，斜陽，趙一樓不知如何改變才能讓江月白稱心如意。

「你贏了，我當你死了。不再糾纏你。你輸了，就罰你一輩子在我身邊。」趙一樓看著車子遠去，手指輕碰下巴。站著，他又抽出煙吸了一口，拿下來輕彈掉煙灰。

要是在民國十二年沒遇見你好了，你月白色的長衫去月光癢癢地撥動我心弦。

手指觸及，觸感都是刺喇喇的，趙一樓皺了眉頭，這幾天忙著和江月白磨合了，個人的衛生都管不及。

江月白和他在一起後的確和那個年輕的商會會長花長榮少了來往，心安不少。他知道江月白不是喜歡腳踏兩條船的人，他也擔心江月白是否在計劃逃脫他。他總是笑自己，總是患失患得。

我不願，與君絕。於是他現在悄悄地逼他，逼他去另一個方向走一遭回來。

他和江月白在一起總覺得自己會失去江月白。原因也是因為自己透過不當的手段得到他。所以總是在祈禱，祈禱江月白再待久點，甚至在一起快樂少了，多了精神折磨。

他特地招來了照相師。當江月白還睡在屋裡的床上時，光滑的脖頸上還有昨夜的噬咬的痕跡。他側首望著江月白，他只嘆一生太短了。

他想要留下江月白的照片以後打仗就頻繁了，況且世道這麼亂。軍閥互相碾壓，列強競相侵略。他要是能在打仗的時候多看幾眼就有動力回來了，不計一切回來。

江月白動了動，眼眸睜開，長長的睫毛翕動著，眼角尚有昨日的嫣然與淚痕，這說不出的只有男人才有的媚意。趙一樓把江月白抱了起來親親後十指相扣「陪我照個相。」

他就牽著初醒的江月白為他套上月白色的長衫。初醒的江月白懵懵懂懂地讓他擺弄，乖巧得像個稚童。

他就牽著江月白的手走了出去，照相師謙恭地站在原地。

爽朗的風吹過，陽光從雲縫中穿過。天公也作美。他們就站在他們睡覺的屋子的門口，他笑得燦爛。江月白也是羞澀地笑了。無論如何他心中的人，永遠，永遠在他心中，在他心中單純依舊。

江月白猛地醒了坐在窗前，他摸索著火柴點起煤油燈。他看著煤油燈的火焰忽明忽滅，愁緒萬千。

他起來看見花長榮送他的蕭，他慢慢摩挲著。

這日子終於要結束了。

江月白抬頭看著夜幕降臨，星光璀璨，

他慢慢閉上了眼。

少年時江月白曾和花長榮坐在屋頂上。花長榮總是揉揉他的臉和他低聲細語說著小時的神話故事。

「師兄，你看月亮這麼大。好圓，好亮！」少年的江月白青絲飄飄，粗糙布衣穿在身，但是眉宇間的氣質不俗。

「小月，月亮里有一個美麗的女子呢。」

「恩，我也聽奶奶說過。嫦娥仙子！」

「有個叫李商隱的詩人他寫了一首詩《嫦娥》借著嫦娥仙子和她丈夫後羿來抒發自己的情感。」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江月白小聲而又認真的念著。

小時候吟誦的唐詩一遍又一遍迴旋在腦海里。

「趙一樓。」他忽地睜開眼，淚痕布滿臉頰。他怎麼想到他了。

今生註定無緣罷了。

以後趙一樓就嵌在回憶中。他走出巷口望不見頭，梅花大的雪紛紛揚揚下著。

趙一樓在那裡站著望著他的窗口。江月白趕緊躲了起來，他在牆角默默地看著趙一樓。

江月白神色複雜說不出什麼感覺，但是有點暈紅化在臉上。

沉默著，抬起頭望著天空，才發現烏雲密布。

天空開始下起了絲絲縷縷小雨，趙一樓依舊巋然不動。

走吧，別等了。

趙一樓你真讓人心煩。

雪花落在趙一樓的軍帽上，他眼神溫和。趙一樓早就忘記了時間。

大帥養你來這裡看一輩子麼？

管家走了出來為趙一樓披上了大衣，然後站在他身後陪他等著。

管家攥緊了拳頭微微發抖，少爺，江月白有什麼好？他只是不敢說出來，怕趙一樓不悅。

他陪著趙一樓長大，陪著趙一樓看過河山，陪過趙一樓看見不同人不同下場。

「少爺……去吧。你有心，月少爺也看不見的。」管家有點離急了。

我也不是一定要他看見。趙一樓腹誹。

趙一樓只是心煩想來看江月白，他不知道他的狩獵是否能成功？

不論成功與否他都要離開江月白。

花長榮？可笑！他能照顧好月白嗎？

江月白趕緊躲回自己的閣樓，房東太太趕著孩子在吃飯。他笑著打招呼，太太也點頭。

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叫賣聲音不絕於耳。

快一年了，他已經很熟悉趙一樓。或許可以說趙一樓在他面前毫無保留。

他開始想像趙一樓驚訝的表情了。

趙一樓對他的確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