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兩日來空氣中總浮動著春躁，大抵是雨水降得無聲又迅猛，春季的那種泥土伴隨露水，草芽樹枝萌生的氣息愈加濃郁。飛返的候鳥嘰嘰喳喳擁作一團不知道做著什麼遊戲，相互用嘴梳理羽翅，你追我趕，撲棱下團團白色絨毛如雪；土壤下的小蟲伸著懶腰爬出洞穴做熱身操，沒留神撞在一起，還以為是冬天的殘雪，嚇得蜷起身來；池塘里的睡蓮悄無聲息地脫去白色大衣和黑色的底裝，細心打理自己新長出來的綠色頭髮。

而唐微白呢？他發現自己的房間里總是出現許多不屬於自己的小物品。

今天是一條鄰國送來的帕子，明天是本國魔法研究所新研究出來的小玩意，再不就是花園裡新開的花兒，施施然躺在窗戶台兒上的花盆裡。房間里缺了什麼，他分明記得自己從沒向別人提過，回到房間，便又能看見那物件端端正正擺在原處。早上起來懶得收拾的衣物被子，再見面的時候整整齊齊服服帖帖地擺好在桌子，床單少女的卷著小邊兒，窗簾被風吹過，上面的褶子可以數得一清二楚。

他去問門外的女僕，女僕姐姐擺擺手，說她不能進唐微白的卧室。他問是誰做的，女僕姐姐總笑著說不知道。

怎麼可能不知道！你明明一直都守在我門口好嗎！你只是不想說而已吧！唐微白氣得跳腳。

女僕姐姐調皮地眨眨眼，說不定是哪個小精靈喜歡上你了，偷偷把自己喜歡的小東西送給你，把你的衣服被子小心翼翼的整理好，還將臉埋在上面悄悄紅了耳朵，站起身來湊到窗戶邊兒看你，手甜蜜的在窗簾上捋出痕跡。在花園裡散步的時候腦子裡全是你，一路走一路看，兩邊的花樹都被那種桃紅色的喜悅感染了，撲稜稜開出花來。河邊的那棵丁香開的花好像會叮叮噹噹響，送給你做風鈴會很棒。你房間的每個擺件他都記下來了，看見什麼東西沒有了就匆匆忙忙跑去給你拿過來，怕被你發現自己做這些事情，還特意將其弄得和之前相像。鄰國送來的那一批布料像畫兒一樣，綢子的緞面兒給你做手帕就不會傷到你的皮膚。魔法研究所里剛研究出來的小玩意看了有趣就想和你分享，心臟撲通撲通小鹿一樣。大概那個小精靈就是那麼喜歡你吧。

唐微白撇撇嘴，哄孩子呢？還小精靈。你知道那麼清楚，怕不是根本就看見那個小精靈了吧！

女僕姐姐捂嘴咯咯笑，把唐微白搡進屋裡，歡快道：「誰知道呢？我也不知道。」

明亮的眼睛彎成月亮，帶上門出去了。

唐微白坐在床上，女僕姐姐剛剛說得那些話還蹦蹦跳跳在腦海中環繞，帶著他的雙腮莫名起來的燒起來。

真沒道理。他想，一條龍不在這裡的，還會有人對他這麼好。他把臉埋進被子，肩膀一聳一聳的，悶悶的笑聲像窗外的太陽。

「喂，你笑成這樣做什麼。」系統表示無法理解，「不就是有人給你整理整理東西嗎？說不定只是女僕姐姐逗你的呢？」

「但是她說的甜兮兮的，我聽了就想笑啊。」唐微白眉毛揚上了天，心裡被摸了一層蜜，一時半會兒融不掉，於是嘴角想壓也壓不下來，「你又不知道戀愛是什麼感覺。」

系統回憶一下自己的系統生經歷，發現自己確實不知道戀愛是個什麼感覺。憋了一口悶氣回懟道：「就算你知道戀愛是什麼感覺，你又不談戀愛，也沒什麼值得開心的吧？」

「感同身受你懂不懂？」唐微白鄙視道，「感受到別人在喜歡一個人時的心情，自己當然也會感到甜兮兮的，你們系統真是不懂文藝。」

系統想你怕不是個傻子吧？這算個什麼文藝喲，少女心作祟吧你！果然潛意識裡就是個彎的，還口口聲聲說自己直男呢，哼！

唐微白才不管那些，春心蕩漾地把床單滾皺再抻平。

系統覺得自己看不下去了，嫌嫌棄棄地匿了。

沒過一會兒唐微白覺得空氣里水分有點少。成為人魚以後他對水分就很敏感，正趕上春天空氣幹燥，這種時節使得他不太好過。魚缸里的水此時此刻看起來格外誘魚，他合上窗簾，脫了衣物，變換魚尾，把自己摜進水裡。

怎麼這麼舒服！水中也流淌著春意，應了那句春江水暖鴨先知。他發出滿足的嘆息，沉到水底。有日子沒在水休息，他沒過多久便困的睜不開眼，打著呵欠窩起來。

坎迪躡手躡腳走過長長的走廊，懷裡抱著近幾日民間流行的點心。從牆角探出半個腦袋來瞅瞅，見那扇門口沒人，遂一陣欣喜，蹬腿欲走。

「陛下懷裡抱了什麼？不要與大家分享一下嗎？」

女子聲音帶著調侃，驚起坎迪一身冷汗。

「艾瑟薇姐姐～」慌忙換上一副天真無邪的表情，轉身用無辜的大眼睛看向微笑著的女僕姐姐，「我買了一點小點心，正要找你們一起分了吃呢。」

女僕姐姐看似瞭然挑眉，愉悅道：「這樣啊……」身子半偏好似要轉身，又在坎迪剛剛松下一口氣時飛速轉回來，伸手向他懷裡的點心。坎迪防備不及，眼睜睜看著那盒深藍色包裝紙的點心從自己懷裡抽離。

「姐姐！」坎迪發出一聲哀嚎，秘密即將被人發現的那股窘澀搗得他心抽抽，「還給我啊！」

面前的女子將他推開，嘴角勾著神秘的笑意，垂眸掃視包裝後瞪向他的眼睛：「給大家分分？陛下倒是很博愛。買了戀人間互贈的點心到底是給誰？」

我沒有我不是我錯了。坎迪內心彈幕瘋狂刷屏。臉唰地變成西紅柿，「沒給誰……」

「沒給誰？那這就是我的了。」女僕姐姐抬腿就走。

「我錯了我錯了姐姐還我！」坎迪簡直想撲上去抱對方大腿，不顧自己燒起來的臉頰跑到女子身邊，「我給微白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