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側面上台，緩步走到簾子後面，輕輕的撥了下琴弦，這琴雖不及我尚書府娘親送的那把，音色倒還可以，我著實沒有想到在闌珊樓這種地方有這樣一把琴，我隔著簾子沖著台上的萃萃點了點頭，然後手指開始撥弄起琴弦，或許是我許久沒有彈琴，或許是第一次在這種地方撫琴不習慣，也或許是突然換了把琴有些彈不慣，我一開始便彈錯了幾個音，這是我以往從來沒有遇到過的，我將眼睛的餘光望向了萃萃，她一襲白紗輕揚，水袖翻飛，舞步輕緩，她的動作行雲流水一般，沒有因為我的錯音有絲毫的停頓，腳腕子上的鈴鐺隨著她的動作清脆的響著，一下一下的敲在我的心中，她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目光，在轉身的時候沖我揚起了一抹笑，那笑容在一片衣袂翻飛間顯得及其不真實，倒是襯得她眉間的硃砂痣更加清晰起來，底下的歡呼聲愈發的大，我趕緊垂了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撫我的琴，目光再也不敢往鍾萃身上看。

那首霓裳我本來是練的及其熟悉的，甚至有一段時日我自大的認為自己就算閉著眼睛也能準確無誤的彈出這首曲子，可是今日我偏偏就錯了十幾個音，一首曲子也是在磕磕絆絆中才勉強完成，我忍不住紅了一張臉，垂著頭不敢去看鐘萃，本來是說好的撫完琴我就從側面悄悄的下台，可是因著羞愧的緣故，我完全忘了下台，坐在那裡不知所措。

「阿瑛，阿瑛，快過來。」隱隱約約中，我聽見了鍾萃的聲音從台下傳來，我忙收回了思緒，隨著聲音望去，見鍾萃用白紗蒙了半邊面，在台下一處不起眼的地方沖我招著手，我這才注意到此時台上已經換了一群我不認識的女子，我慌忙提了衣擺，抱著手中的琴朝著台下的鐘萃走去。

「阿瑛，不是說好了撫完琴你便下來嗎？怎麼回事？」萃萃見我過來，慌忙伸出一隻纖細的手接過了我手中的琴，另一隻手牽了我的手問道，一面說著，她一面拉著我從側門出了大廳，朝著我的房間走去。

從闌珊樓大廳到我的房間要穿過一個花園，一直走到花園裡一個小亭子里，我都沒有開口去接萃萃的話，她拉著我走進了亭子停下了腳步，然後將那把琴放在了亭子中的石桌上，再次開口道：「阿瑛，你放心，我剛剛留意了，台下那群人的眼睛都在我身上，沒人注意到你。」聽著她的話，我愣了片刻，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她是將我的沉默誤以為成了害怕，所以才同我說了這些試圖安慰我。

看著鍾萃極美的容顏，聽著她這時候非但不怪罪我搞砸了曲子，反而過來安慰我的話，我垂下了頭，低聲道：「我知道，只是剛剛我彈錯了幾個音，你…」說到這裡，我抬頭看了看鐘萃的表情，剛要再開口，鍾萃卻握了握我的手道：「阿瑛，無妨的，來著種地方的大多是些紈絝子弟，真正懂琴懂譜子的又有幾個，別說你彈錯了幾個音，就算你談的不成調子他們也不會說什麼的，他們在意的只不過是個姑娘們漂不漂亮罷了。」

雖然我知道鍾萃這番話安慰我的成分居多，可是我的心依舊放寬了許多，我終於抬起頭望向了鍾萃，她笑的極美，似乎將這院子里的花都壓的沒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