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我這還是第一次見父親打人，父親從前氣急了，頂多隻會罵我幾句，然後讓小廝看著我抄些《女戒》，我有些害怕的攥了攥大哥的衣袖，大哥反手握住了我的手，將我牢牢的護在了身後，我聽見他說：「我和阿瑛的母親只有一個，那就是寧安侯府的嫡小姐魏錦雲，想做我們的母親再不濟，在身份上也得壓的過寧安侯府，她一個來路不明的東西，有什麼資格做我們的母親？」

大哥說完，輕輕拍了拍我的手，又道：「阿瑛莫怕，你還有哥哥，哥哥會一直護著你的。」我以前是不明白一向謙恭有禮的大哥為什麼會同父親頂嘴，只知道站在大哥身後垂著頭，不敢去看父親，更不敢去看站在父親身後的那個女人。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多年，但這件事卻像生了根一般牢牢的扎在了我心裡，每次翻出來，心總有那麼幾分的酸澀，我記得當初父親生了很大的氣，他叫來了兩個侍衛，將大哥綁在了院子里一棵合歡樹上，然後便讓那兩個侍衛拿著鞭子抽大哥，我站在大哥旁邊，清楚的聽見牛皮鞭子抽到大哥身上的悶響聲，大哥始終握著我的手，我還記得他說：「阿瑛，不哭，哥哥不疼。」

我明明看見大哥月白色的衫子上漸漸透出了嫣紅的血色，可是父親卻沒有絲毫要收手的意思，而父親帶來的那個女人只是一味的用手捂著那個叫珠珠的女孩的臉，她的唇角甚至掛了幾分得意洋洋的笑，我看著及其不適，我也不知道當初自己哪來的膽量，鬆開了大哥握著我的手，跑到父親面前說：「爹爹，阿瑛錯了，阿瑛不要妹妹了，你放了哥哥好不好？」

那時年幼，我自是不懂這句話聽到父親耳朵里是什麼意思，我只知道父親沉下了臉，看著被綁在樹上的大哥道：「打，繼續打，打到他叫蘅娘母親為止，我就不信我還治不了你？」

恍惚間，我甚至覺得自己聽見了大哥身上皮肉綻開的聲音，我不明白父親為什麼會發火，不明白父親為什麼逼著我和大哥叫那個名為蘅娘的女人母親，不明白大哥為什麼會同父親爭吵，更不明白一向將我護在手心裡的父親怎地開始護著那個名叫珠珠的女孩了，我看著大哥蒼白的臉，咬了咬唇，同做錯了事一般跪在了父親腳下，雖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跪下，可是潛意思里大約有種感覺，若是自己順了父親的意，大哥便不用再挨打了，我攥著父親的衣擺，仰起頭看著他，輕聲道：「爹爹，是不是阿瑛叫了母親，您就會放了大哥？」

還不待父親說話，一邊的大哥率先開口道：「阿瑛，起來，不許跪，也不許叫，我們的母親只有一個，她不配，也擔不起你這聲母親。」我也不知道當初年幼的自己哪裡來的主意，竟然沒有理會大哥，只是攥著父親的衣角，又問了一遍，父親似乎很是欣慰，他伸出了手，想要把我扶起來，我推開了他，將身子轉向父親帶回來的那個女人，沖她磕了三個結結實實的響頭，才道：「女兒阿瑛給母親磕頭了，還請母親大人大量，不要將這些小事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