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侯府四公子
小說: 女公子 作者:污妖望 字數:2395 更新時間:2019-09-22 04:54:24
「大周三十多年前的七王之亂,導致了現在舉國不喜庶出的風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只是可惜了那永平侯府的四公子,那可真真是個人物。」
「呸,什麼人物,不過是個小白臉,仗著長得好些,眾人捧著罷了。」
「誒,話可不能這麼說……」
城門邊人來人往的酒肆中亂糟糟的,總有幾個人不時高談闊論京城近來之事。此時酒肆外一輛馬車停下,馬車中伸出一隻纖長素白的手撩起車簾,露出裡面坐著的人的臉來。
那張臉清秀俊逸,細看之下竟有些雌雄難辨,若有人識之,便能發現此人正是酒肆中人所提到的永平侯府四公子,荀衡,荀君蘭。
荀衡剛從青州回來,眼見著就要進城門了,覺得實在有些渴,便讓下人把車停下來,吩咐著叫人給買些水來。
本來荀衡也不是什麼病弱之人,從前來往出入京城,都是自己騎馬,只是這一次忽然染上風寒,才不得不一路坐馬車回來,比原定的日程多走了兩天。
荀衡重新放下簾子,微微咳嗽了幾下,有些憤憤。
若不是這身子實在負累,前兩日忽然來了葵水,又淋了些雨,也不至於病勢這般沉重,連馬都騎不得了。
是的,是葵水。
永平侯府的四公子荀衡,其實是個每月都受葵水煩擾的女子之身。
若人生來可以自己選擇,荀衡定是不願做個女身的。既成了女人了,便老實待在後院,讀女則,習女紅才為正途。
可她荀衡,偏是不同。
生就一具女身,卻因為某些原因,自小便從未過過一天女子的日子。
八歲前她不知自己身份,還幻想著有朝一日能爭功名,入廟堂,縱使庶出之子不能擔任四品以上官職,她也不是很在意。所謂高官厚祿,並非幼年的她所求。
八歲後,她知曉了自己女子的身份。更是知曉了,她永遠無法入官場實現自己抱負的事實。
俗語說,紙包不住火,她的女子之身畢竟瞞不了一輩子,若是當了官,反而是害人害己。
她的娘親,柳姨娘自她十歲後,便總偷偷教她商道之術,並告訴她,既無法承繼爵位,又無法入朝為官,那便學些經商之道,永平侯府自有些產業,只要把那些產業攬到手中,她們娘倆便能終身有靠。
荀衡覺得有理,她畢竟還有娘親要贍養,不可能一世依靠侯府,況且她那不喜她們娘倆的侯爺父親更是靠不住,她總要掙出些安身立命之本才是。
所以十三四歲時她便有意無意地向父親表現出自己對於商道的興趣,永平侯見庶子不好好讀聖賢書,竟喜歡「士農工商」中最為卑賤之道,十分生氣,狠狠罵過荀衡幾次,但見庶子「自甘墮落不知悔改」,便憤憤地將侯府名下的兩間鋪子契書扔給了她,從此更少正眼瞧這個庶子了。
在永平侯看來施捨般的兩間鋪子,十四歲的荀衡卻彷彿如獲至寶,本以為還要再使些手段才能得到的東西,不想才挨了幾頓罵,竟就如此輕易的得到了。
有了鋪子,鑽研著經營了兩年,荀衡天生聰穎,懂得為人處世,八九歲時讀書認識的不少貴族子弟都被她牢牢抓作了人脈,又兼交遊廣闊,生意竟真被她做出了些起色。柳姨娘放了心,將她藏了多年的積蓄都交給了她,叫她做些本錢,好拓寬道路。
年少大膽的荀衡,拿著這筆錢,頭一次做大生意,便是搭著一個貴族子弟的門路,將錢投進了官家修建行宮的生意里。
修建行宮這樣的差事,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頗有些油水可撈,那主管差事的是個工部侍郎,侍郎官小,實際都是作為督辦的老王爺做主。
那老王爺乃是當今聖上的堂兄,上了點年紀,雖是皇家人,卻也不可抑制地愛起黃白之物來。可他礙著有個皇室的身份,到底不敢明目張膽的獨吞這次修行宮的油水,為避免落人口舌,便想著拉些人來入伙。
要在這樣的工程差事里掙錢,說難其實也不難,不過「欺上瞞下」四個字罷了。行宮且修著,預算往上報的時候多報些也就是了。五十萬兩便報個八十萬兩,八十萬兩便報個一百萬兩,只要戶部大筆一揮,銀錢自然流出國庫。
而既要多報,前期就要多做些功夫,多投些本錢做出個奢華的樣子來,更兼需要上下細細打點,所需的銀錢就不會是個小數目。
那時修行宮,前期要投的錢細細算下來怎麼也要個十萬兩白銀,無論是礙著身份還是掏不出這般多的銀錢,老王爺都獨吞不下,只能暗暗多找門路。
這老王爺有個女兒,封號陶陽郡主,陶陽郡主有一獨子紀黎,字方曉,剛剛弱冠年紀,每日無所事事,好交些酒肉朋友,荀衡也算與他相識多年。
卻說這紀黎也算是個妙人,十三歲與荀衡相識,從來不計較荀衡庶出的身份,反而因為荀衡有意獨立出府十分欣賞,更佩服荀衡對於很多事的眼力和魄力,因此,與荀衡竟成了對極好的朋友。
那時荀衡與紀黎都才十六歲,荀衡有意接觸官家生意,苦無門路,就是紀黎為他牽線,引她認識了老王爺。
老王爺與荀衡聊過幾次,見她談吐得體,氣質不凡,出手闊綽,倒也不因她年紀尚小而看輕她,事後該給的本錢,紅利一分沒少,甚至還多添了幾樣禮物,拜託她多多照看紀黎。
紀黎知道後,很是不悅地抱怨:「這算什麼,阿衡你的年紀又不比我大,外祖父怎麼倒像是對同輩般的對你?」
荀衡微微笑了笑,覺得紀黎這幅小孩子脾性的模樣實在有趣,便從老王爺送來的禮物里挑出個羊脂玉雕的小馬來,遞給紀黎。
「我平素倒不喜歡玩這些玉器的小玩意兒,你與我同年屬馬,便拿了去佩條瓔珞戴著豈不好?」
紀黎看了一眼那小馬,知荀衡是在哄他,皺了皺眉:「給我倒不必,我還有比這更好的。」
紀黎這話雖無心,卻有些刺耳,若是還在學堂時的荀衡,必定是要紅一紅臉,疑心紀黎有輕視之意的。只不過如今的荀衡也算是在利場上與一幫老狐狸周旋了兩年,臉皮很是厚了幾分,並不介意,甚至還能忍不住刺了幾句回去。
「是了呢,老王爺豈有不疼你這親外孫的道理,自然最好的都在你那,送來我這裡的都是些紀貴公子瞧不上的小玩意兒罷了。」
紀黎被這話一堵,有些氣悶,可他們相識日久,他自然也知道荀衡這兩年性子的轉變,心下不但不生氣,反倒覺得這樣的荀衡很是有幾分活氣,不似小時候那般老學究,正適合作為朋友。
不過既然是朋友,紀黎自然也就沒有被堵話還憋著的道理,登時一把把荀衡手裡的小馬搶過來:「那是自然,似我這般的紈絝公子,好玩意我要,不那麼好的玩意,我若轉性想要了,自然也要的。更何況,你從今以後是經商發財的人,這時候可不能叫你多佔了我的便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