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應了十年前承玖那句無心之言，落砂竟發現自己的修為十年來竟未上一層樓。而今，往日那個被王宮捨棄的小公子又回來了，以王的身份。

殿前石亭，落砂烹了熱茶等待故人，被大雪冰封的九天宮看起來有些凄凄。

承玖知道上遇仙山的八卦陣，傍晚時分，他帶著一名女子登上了九天宮。

知道承玖到了，落砂未抬首，只是給瓷杯里倒了茶:「山裡不比城中暖和，先喝杯熱茶。」

真是冷漠啊，十年來一直沒變過。承玖心裡冷笑，帶著女子入亭。

「玖哥哥，你師尊……！」宛若黃鶯出谷的聲音出自女子朱唇，卻是硬生生聽出了驚駭。

頌琬郡主被眼前之人嚇得花容失色，本以為仙人是何等的英姿脫俗不識煙火，不想落砂公子竟有那麼血紅一塊胎記於額上，雪發雪膚與妖類無異。這便是玖哥哥的師尊？

「不得無禮。」頌婉郡主的語氣令承玖感到不悅。

「無妨。」倒是落砂絲毫不放在心上，對兩位作了個請字。

十年了，自己心心念念之人就在眼前，舉手投足之間儘是清越脫俗，如同謫仙。

「孤此次上山，是來接師尊的。」承玖直言。

「為師卻是不想下山。」

落砂面色從容，琉璃般的眸子透露幾分自在。他起身面向山谷，素色的衣裳在雪的襯托下有些泛舊。「我數十年深居此地，與世隔絕，已不知外面的天地如何。且山中景色甚好，對塵世也已無掛念……」

「徒兒的封後典禮，非師尊主持不可。」承玖陰沉的打斷落砂。

「玖哥哥？你何時要封後了？」頌婉郡主驚訝道。

「國不可一日無後。」承玖目光灼灼的看著落砂。他就看他夠不夠絕情？

「不知道玖哥哥心中的王後是哪位側妃？」頌婉郡主酸酸道。

承玖有些厭煩女子的婆婆媽媽，隨口應付道:「自然是你。」

小女娃欣喜不已，一想到自己就要嫁給意中人，兩抹紅暈浮現雙頰。

落砂看著郎有情妾有意的一對巧人，不知怎的浮現一絲落寞，當年承玖離開，他都未曾這麼難受。

果然一個人太久了，就羨慕別人有人作伴。

「師尊。」頌婉郡主怯怯喊道。

落砂見頌婉公主生得唇紅齒白，亭亭玉立，配承玖也是登對。「郡主請說。」

「玖哥哥從小在這九天宮長大，師尊於玖哥哥來說如同父母，此次玖哥哥同頌婉的婚事，望請師尊看在多年師徒情分上，下山一趟。」

話都說到這份上，落砂兩頭為難。師傅曾為他卜算過，今日若是下了山，便再也與仙途無緣。

承玖沒想到一向糯糯的頌婉居然會主動向落砂求情。原以為落砂會答應，誰知他居然拒絕了:

「承玖既位居孤王，入了俗世，便該按世俗規矩，斷了與我的聯繫，好生掌管山河。」

「師尊好生無情，不過是請您主持徒兒的婚事，你竟要與我斷絕師徒關係！」承玖不慍而怒，手中的力道控制不住，茶杯應聲而碎。

頌婉郡主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被承玖生氣的樣子嚇得不輕。

「……罷了，你回去吧。」

不是落砂刻意對承玖隱瞞卜算的預言，而是他只能尋經問道，皈依仙途。

「既然日後不再相見，能否請師尊為我和頌婉在九天宮主持婚禮？」

落砂，既然你冷漠至此，也別怪我無情。

說來奇怪，遇仙山常年大雪，九天宮卻不算寒冷。油燈作燭，常服加身，承玖與頌婉的婚禮唯一的紅色便是幾支摘來的紅梅。酒是好酒，藏了幾十年的佳釀第一次開封，醇香和著梅香飄散開來。

承玖遞了酒給頌婉郡主。頌婉羞紅著臉，接下便喝了。

「師尊也喝一杯。」

落砂接過酒盞，似有疑慮。

承玖挑眉。

「你知我不勝酒力，但今日是你大婚，我且喝了這杯，往後……便各自保重。」落砂說完便送酒入喉，鼻間香醇，喉頭辛辣。

「你為何著急與我斷絕關係？」承玖直接省了尊稱。

「何出此言。」似乎酒勁入了心，落砂掩唇輕咳一聲。

「十年前，你趕我下山奪嫡，十年後，你又趕我去守江山。」

承玖平靜的說出這句話，但落砂聽出了話里的不甘。

「你是在怨我麼？」落砂終於迎上承玖赤裸裸的問責。

承玖上山之時，不過一個王宮庶出棄子，性格乖戾。落砂悉心教導幾年，發現他年紀雖小，不過是韜跡隱智，若有一日重回宮牆之內，必成大器，因此才會在宮裡來人時將人送走。

「你有了江山，便不再是棄子。」而且，送走承玖，落砂自己這方面也有一些原因。

「我以為那是你想要的！」承玖摔杯站了起來，矮幾上的酒盞隨著他的動作散落到地上。

落砂有些驚訝承玖的失控，抬眸仰視越來越陌生的、從一個男童變成強者的男人。

承玖仇視的看著一臉無辜，到如今依舊淡然處之的落砂:「我以為你會高興，所以我才去取的天下！」

話聽到這裡，落砂才發覺這次承玖回來神情就不太對，他以前從不會這麼對他說話。再看頌婉郡主，她趴在軟榻上不知何時睡了過去。若非是剛才承玖趁兩人不注意在頌婉郡主的酒里放了迷藥？

「用江山換你不行麼？」承玖直問。

「你放肆！」眼見承玖被月光籠罩的身影向自己欺來，落砂羞憤難當。此情此景，當年莫不是養了白眼狼？

「原來你也會動怒？」承玖將落砂一把從地上拽起來，眼裡絲毫不掩飾對他的狂熱，炙熱的目光簡直要把落砂的皮肉烤熟。「你不是從來都沒有喜怒哀樂麼？」

「承玖，我是你師尊……」承玖精壯有力的手臂落在腰上，落砂竭力反抗也抵不過陳釀帶來的醉意。

「師尊。」承玖細細琢磨這兩個字，一聲冷笑:「雖說是收留了我幾年，為了仙途，不也棄我如敝履。」

呲——拉。幹舊的布料應聲而響，落砂被承玖推倒之際衣衫半開，承玖竟是徒手撕了他的衣物！

「今日，就讓我好好『孝敬』師尊您。」

眼前的男人哪裡有落砂熟悉的影子，他像一頭突然襲擊的野獸，輕而易舉就將自己壓制在地上。「承玖，你怎可如此大逆不道！」落砂長發散亂，平白惹了幾分情色。

「哈，罵得好。」承玖很享受落砂恐懼的樣子，比那不動聲色故作清高的樣子勾人多了。「把你會罵的都罵出來，不然——」

承玖邪佞附耳:「我會操得你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