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盛夏，天氣悶熱。

蘇向寧起了個大早，去廚房做了綠豆銀耳荷葉粥。

蘇向寧端著剛煮好的粥走進廳堂，飯桌上只有蘇祁鈺一人。

「哥哥，父親呢？」蘇向寧把粥放在桌子上，在蘇祁鈺邊上坐下。

「父親有事，先走了。等上朝回來他再用膳。」蘇祁鈺盛了一碗粥，放到了蘇向寧面前，笑了笑，說：「看來今天我有口福了 。」

蘇向寧到蘇府的時候十三歲，蘇祁鈺十九歲。

在蘇向寧認識蘇祁鈺的時候，蘇祁鈺已經身軀凜凜，相貌堂堂。

蘇祁鈺鍾情水藍色的衣物，腰間常年配著月白色的玉佩。

蘇祁鈺說話一直是那麼溫柔，和他這個人一樣。

連他的眉眼都生的溫柔，待人處事總帶著淡淡的笑容，但是卻不會讓人覺得虛假疏離。

蘇向寧覺得蘇祁鈺的溫柔是刻進骨子裡的，是長年文雅日積月累，是看透人事不受侵擾。

在蘇向寧的印象中，蘇祁鈺幾乎沒有生過氣，除了他剛到蘇府不久時，被其他官員同齡的嫡子合起來欺負。蘇祁鈺剛好撞見，他兇狠的眼神讓那些世家子弟膽戰心驚，有幾個當場哭了出來。

後來那些嫡子被家裡長輩帶著到蘇府來道歉，於是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蘇家對這個私生子極為看重。

蘇祁鈺確實對這個弟弟很好。

蘇向寧也是真心喜歡這個哥哥的。

「左右我在家中也無事，哥哥嘗嘗看合不合心意。」

蘇祁鈺又給自己盛了一碗粥，嘗了一口，讚揚道：「阿寧的手藝越發精進了。」

「那就好，哥哥喜歡就好。」蘇向寧這才低頭開始用膳。

蘇祁鈺看了蘇向寧一眼，出聲問道：「阿寧是不是在家裡待著有些悶？」

聞言，蘇向寧連連點頭。

「那阿寧想要哥哥帶你去哪？」

「我想去校場，可以嗎，哥哥？」蘇向寧朝蘇祁鈺眨了眨眼睛。

蘇祁鈺心中瞭然。「好，下午我帶你去，用膳吧。」

等日頭最毒的時候過去，蘇祁鈺如約帶著蘇向寧去到了京城外圍的校場。

士兵正在操練。

「哥哥，班師回朝的士兵就在這裡訓練嗎？」蘇向寧邊走邊問。

「有一些回家探親了，有一些就留在這裡訓練。畢竟現在硝煙四起，時局動蕩，得未雨綢繆。」蘇祁鈺和蘇向寧並肩走著，時不時介紹一些器具。

「見過校尉。」訓練士兵的教頭看見蘇祁鈺，走上前來向蘇祁鈺行禮。

「教頭不必多禮。舍弟對各位將士們敬佩已久，今日我帶他來見見世面。」蘇祁鈺側身，「阿寧，見過教頭。」

蘇向寧向教頭作揖。

「蘇公子太客氣了。」教頭也向蘇向寧回禮。

蘇祁鈺從袖中取出一袋銀子，放到教頭手中，說：「將士們訓練辛苦了，天氣炎熱，請他們喝些茶降暑吧。」

教頭也不推辭，掂了掂分量，露出滿意的笑容，「那就謝過校尉，我一定向他們傳達校尉的關心。我還有事，校尉和令弟請便吧。」

教頭心滿意足地離開。

「哥哥。」蘇向寧抬頭看著蘇祁鈺。

「人情世故，諸如此類，不必介懷。」蘇祁鈺摸了摸蘇向寧的頭。

蘇祁鈺繼續帶著蘇向寧往前走，在靶場停下。

「阿寧想不想試試射箭？」蘇祁鈺從架子上取下一把弓和幾支箭，遞給蘇向寧。

「好啊，我在書上讀到過該如何射箭，一直都沒有機會嚐試。」蘇向寧興緻勃勃，接過弓箭，按照所學，調整好站位。

搭箭，勾弦，推弓，開弓，靠位。

正當蘇向寧在瞄準時，他餘光看見有兩個人朝靶場走來，看身形是兩個穿著鎧甲的男人。

蘇向寧保持著瞄準的姿勢，卻一直看著二人走來的方向。

二人越走越近，蘇向寧辨認出其中一人是楚寒錚。

能碰上楚寒錚，此行就有意義了。

蘇向寧裝作沒拿穩箭，朝著楚寒錚的方向射了出去。

楚寒錚舞刀躍馬多年，對潛在的危險很敏感，幾乎是蘇向寧出手的瞬間他就覺察到了，他利落地抽出劍，將箭擊落在地上。

楚寒錚身邊的長史孟曉生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他看向楚寒錚，關切地問道：「將軍，您沒事吧？」

楚寒錚收回劍，說：「無礙。」

確認將軍無事，孟曉生有些生氣地朝蘇向寧大步走去，邊走邊罵罵咧咧地喊道：「你這不長眼睛的是誰的手下，怎麼脫離隊伍在這射箭，還不穿鎧甲，到底有沒有紀律？而且你這箭法這也太差了吧，還差點誤傷將軍，是不是腦袋不想要了？」

蘇向寧茫然無措地看向他哥，蘇祁鈺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孟曉生很快走到了他們面前。

「孟長史。」蘇祁鈺向前一步。

「蘇...蘇校尉？」孟曉生不認得蘇向寧，卻認識蘇祁鈺。

蘇祁鈺點了點頭，說：「孟長史勿怪，說來慚愧，舍弟第一次射箭，驚擾了將軍，實在是罪該萬死。」

聞言，孟長史看向蘇向寧，上下打量了一番，他聽說過蘇祁鈺有個身子弱的弟弟。

蘇向寧身為男子，身形確實有些單薄了。

知道他不是士兵，孟長史心中已沒有了責怪。

「咳。」孟長史清了清嗓子，「既是初學者，射不準也是情有可原，蘇公子彆氣餒，多練練箭術定能精進。」

「借孟長史吉言。」蘇向寧朝孟長史露齒一笑。

在他們說話時，楚寒錚撿起被擊落的箭，向他們走去。相隔不遠，楚寒錚也聽清了三人的對話。

是蘇家的小公子。

楚寒錚對蘇向寧有印象，他看向蘇向寧，剛好看到蘇向寧露齒一笑。

蘇向寧眉眼間少年人獨有的靈動讓楚寒錚心神一晃。

「將軍，這是蘇校尉的弟弟，那一箭是他無心之失，並非故意所為，還請將軍包涵。」孟長史向楚寒錚解釋道。

「我知道。」楚寒錚和蘇祁鈺點頭示意後，對蘇向寧說：「想學射箭？」

「楚將軍！」蘇向寧揚了音調，三分欣喜，七分希冀。

楚寒錚走到蘇向寧身後，從背後環抱住蘇向寧。蘇向寧的頭靠著楚寒錚的肩膀，楚寒錚覺得懷中的少年有些瘦弱。

「來，端正身體，眼睛平視前方。」楚寒錚搭著蘇向寧的手，手把手帶他拉開弓。

楚寒錚的聲音很低沉，兩人貼的很近，蘇向寧的耳朵不自覺地顫了一下。

「舉弓要穩，開弓要果斷，靠弦要到位。」楚寒錚的體溫從他寬厚的手掌上載來，蘇向寧無心去聽楚寒錚教他射箭的技巧，楚寒錚的氣息擾亂了他所有的心緒。

「啪。」楚寒錚帶著蘇向寧射出了箭，正中靶心。

「將軍好箭法。」蘇向寧回過頭朝楚寒錚說道，眼中滿是敬佩。

楚寒錚鬆開手，摸了摸蘇向寧的頭，問道：「學會了嗎？」

蘇向寧有一瞬間的晃神，隨即點了點頭，「以後有機會我定會好好練習，多謝將軍。」

楚寒錚淡淡一笑。

在楚寒錚和孟曉生離開後，蘇向寧又練了會箭，額頭上出了薄汗。

「阿寧，累了嗎？」蘇祁鈺一直站在邊上。

「是有些乏了，哥哥，我們回去吧。」蘇向寧把其餘的弓箭放回原處，唯獨留下了楚寒錚親手帶他射出的那支箭，緊緊攥在手中。

「好，我們走吧。」蘇祁鈺裝作沒有看見自家弟弟的動作，也沒有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