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五十四」

尚千水聞聲一頓，看向他，「止棄？」

「乖，先等等，別動。」高止棄與他笑了笑，然後看向三笑夫人，道，「敢問這局，是你說還我說？」

「……」

從身為薔薇笑至繼位薔薇樓主，數十年來，敢與她三笑這般肆無忌憚，還你說我說的人，就這個叫高止棄的了！

尚千水見娘親臉色顯暗，突然默不作聲，心裡慌了一下。急怕那個『殺身之禍，性命之危』的，只好一股腦地給高止棄那打著眼神，叫他混蛋別再對杠了！

姬未夜忍不了笑，說道，「如今原河十城之上誰人不知，這個叫高止棄的就是無恥之男，我也被他非禮得多了，所謂習慣成自然，已不再那麼一般見識。」

得了，這還有個同樣是搞對杠的。

一個腹患，一個妖孽，三笑夫人於這兩者默言而對，只作平靜垂目。

高止棄倒不在乎她這刻心情如何，只管說道，「笑字一間的地下炎爐早已被開啟，也是你三笑夫人親自打開的。我們在此之所以安然無恙，只因有尚千水其身散發的寒氣作護。然而一旦他離開了這座房間，此地即要成為一處烈火焚燒的煉獄。」

尚千水聽了一顫，他身所散發的寒氣非能自控，因而全然不覺有此之事！

看了眼三步處那扇緊閉的大門，高止棄繼續道，「三笑夫人，你方才讓尚千水站上的那塊石板，該是此地唯一的出口了。設計得也夠匠心獨運，恰恰僅容二人所站。」

三笑夫人垂目聽著，臉上暗色不語……

「而你要給千水他的所謂抉擇，便是讓他選一者隨之離開。當然，那留下在這裡的人即要如你所願，化為灰燼。」高止棄笑了笑，「此非一網打盡之計，卻能成全周到，表面不失人味情懷，暗下又可秋後算賬。三笑夫人的心機，真絕！」

話落，只見三笑夫人神色一厲，戾冷目光對著那高止棄深深一眯！

尚千水滿心叫亂，忙道，「不……不會的，娘親也是與我們一同身在這裡，她，她怎會這樣做……」

高止棄道，「她會這樣做，當然就是有御火自保，全身而退的辦法。」

眼見娘親漸凝戾殺之意，尚千水提心跳起，正欲上前助勸，但覺眼願景象一晃，身子竟就給移影疾至的高止棄抱了進懷裡，還緊緊的摟住不放。

「放開他。」三笑夫人垂瞼道。

高止棄定道，「不管你這位『娘親』成全與否，今晚我就是要帶他走。」

「止棄……」

尚千水雙頰紅通通的，為他堅勇的執著所感動之餘，還想說，他手臂勒得他腰又緊又痛，不好喘氣了……

「好，千兒願意跟你走的話，你可以帶他走。但留下的人，全都要留下。」話未，三笑夫人張開眼瞼，瞳色幽暗，殺意冷漠……

另一處，由始置身事外的林孤涼依在不罷地打目尋找著十二笑的身影，想她或許有難處而故意躲起來了，擔心不已。但同時也惱著那個叫『灮』的男子怎教如此礙人，一再刻意來撞他視線，叫他心神不寧！

高止棄瞥見一笑，「給我這等卑鄙無恥的男人出這等情義困局，未免太過便宜？」

三笑夫人道，「我聽千兒所說，你是個又好又厲害的男人。」

高止棄道，「我又好又厲害，是因為他說我又好又厲害。而我對他又好又厲害，不表示我對所有人都是又好又厲害。」

三笑夫人道，「行，你現在就帶千兒走吧，日後還請一定要對他又好又厲害。」

高止棄道，「這倒不用你請。」

三笑夫人雙肩一起一伏，好忍了一氣下懷，臉上雖雅靜如常，目中冷光卻直盯著高止棄抱起尚千水走向池口石板的背影！

「止棄……」尚千水在他懷裡低道，「我們不能就這樣走的，還有十二笑和林鏢頭他們……」

「噓，我知道。」高止棄低了聲。

看著他們距離池口還有三步之時，十二笑突然轉向姬未夜說道，「半月前，教主已從西域回來……」

林孤涼本是與他目光對撞著的，見他突然這麼一轉，不覺也跟了過去，落到姬未夜那表情玩味的臉上，不明所以，於是又轉頭看回那個叫『灮』的男子，卻被大嚇了一跳！

只道就在這麼一轉一回的片刻之間，對方竟已站在了他身旁，無聲無色，如若魅影。林孤涼整個怔著，這種神秘詭異的氣息，加之那身幽幽的薔薇花香，與他所知的十二笑相似得幾乎一模一樣……

「教主之意，是帶尚少主到紅天崖。」十二笑向著姬未夜道。

姬未夜眉梢略起一挑，道了聲，「哦。」

十二笑道，「我知姬閣下早有此意，今晚亦是為此而來。」

「嗯。」姬未夜道。

十二笑道，「所以……若然是由姬閣下親自帶少主共去的話，教主定會更加高興。」

姬未夜歪頭想了想，那雙美麗的魅瞳轉過一圈半，笑了道出二字，「好吧。」

「請了。」

話落，十二笑把身旁還不知其然的林孤涼擰起一提，叫那個眨眼之間便到了池口的石板上。即見兩身往上面一站，石板隆的一降，中門一關，地門一閉！

用『溜之大吉』一詞不合貼切，然而這過程之快，確實快得無情無義……

罷啦，高止棄心道。

如此，笑字一間中，還留四人。

…………

三笑夫人平靜道，「其一，十層山巔的地下炎爐開啟後，將續燃數月不熄。其二，以石板為出口的機關僅能打開一次。其三，笑字一間的大門關閉後，是只可外進，不可內出。」

那就是『死路一條』了？！尚千水在高止棄懷裡扯了扯他衣襟，「止棄，現在怎麼辦？」

姬未夜迎過來，親切笑道，「千水你別害怕，就算高止棄他被燒死了，我也會帶你去紅天崖找真相的。」

高止棄把臂一收，讓尚千水伏回身後，利光睨給姬未夜道，「你說得不錯，這裡最該死的是我。」

三笑夫人自留一手全身而退的方法，所以這般平靜地在局設局。姬未夜一直悠然在局旁觀，當是自信於深厚的功力，全不畏炎火威脅。而尚千水懷有純寒真氣護體，刀山火海亦損不動他分毫。由此可見，一旦事中生變，那個要當場化為灰燼的人必定就只有他高止棄！

「既有自知之明，那你為何還不去死？」姬未夜拋去他一波魅目道。

尚千水一緊，從高止棄身後冒出顆腦瓜駁道，「才不要，我會好好保護著止棄，絕對不讓他被燒死的！」

獨得尚少主全情庇護，縱然身淪厄境，高止棄亦擺出了春風得意的囂張姿態道，「不錯，只要我抱著他，就不會被燒死！」

姬未夜側目，與尚千水道，「你給他抱得了一時，還能抱得了一生？」

「我……」尚千水咬著了嘴唇。

高止棄把人往懷裡緊的一抱，定道，「就是要抱一生又如何！」

三笑夫人聽了，與他高止棄道，「怎麼，你意思就是此生誓入尚家門嗎？」

不知是否聽懂了這話意思，尚千水只覺心臟內怦怦的一串亂跳，怕是情毒會不適時宜的發作起來，便趕急以永凝珠緊緊抵著心口，身子縮回了高止棄背後，臉頰紅起一片，又冰又燙……

姬未夜含笑道，「看這鍋中米飯也快八分熟了，樓主是該備好一口銅盆作聘，假以時日，上門招迎。」

這妖孽般的男人不但容貌比女人漂亮，連嘴巴也比女人了得！高止棄省得與他舌上較勁，直接道，「既然你們已共識要先除我，何不爽快出手？羅里吧嗦不停的，像群小女人一樣矯情。」

「誒，說什麼矯情呢，真討厭啦！人家只是欣賞你這種『明知要死，偏要去死』的清醒頭腦嘛～」

姬未夜樂意地給他演繹了一出矯情。

尚千水愕著了，才知原來方才所道那意思是他們要一起除掉止棄！由心誒呀大嘆一聲，讚佩著止棄那麼厲害會聽出他人話中含義同時，也惱怪自己太笨，太不懂聽人話了！

又見三笑夫人再次執出一枚火玉，尚千水連忙抱起永凝珠，運功以純寒真氣在自己與高止棄的身周抹開一壁凜冽冰遁，毅然道，「娘親，千兒不要他死！」

高止棄一把將他揪回身後，咬了聲，「呆瓜！」

姬未夜見得興味索然，踏前一步道，「真是可喜可賀，賀薔薇樓主你得以去挑選銅盆了。」

「你打算親自動手？」三笑夫人在後道。

「不然呢，就憑你？」

冷目一瞥，語中對立之意，何其明顯。

三笑夫人垂瞼沉色半響，說道，「那麼，今晚之事就依姬閣下的意思辦吧，薔薇樓與情花宮之間的恩怨，會在下一局徹底了斷。」

話畢，三笑夫人走至池口，那上面的地門已是緊閉，只見她以兩指捏碎了手中一枚火玉的玉層，隨著一團高高竄起的火焰一燃一熄，那薔薇華衣的身影瞬間便消失不見了。池口上，只有那扇依然緊閉的地門……

如此，笑字一間中，僅留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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