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過，香散。

西門吹雪端坐在床沿，雪白的裡衣鬆鬆垮垮，胸膛，脖子，甚至臉上，都布滿了情慾之後的痕跡。

他神情肅穆，脊背挺直如劍，右手緊握烏鞘，將之橫在膝前，烏鞘如墨指如玉，卻也看不出他指節泛白。 這副姿態，不像是剛剛歡愛過後，倒像是即將面敵。

的確，此生最愛之敵。

西門吹雪抿唇，屏風後熱氣升騰，那人也許正在嫌惡地用力擦洗自己留在他身上的痕跡……

「葉孤城……」他已經進去兩刻鐘了。

「孤城……」

他不後悔下藥用了強，但卻害怕他的審判。

「西門吹雪，劍凈重七斤十三兩，劍鋒三尺七寸，天下利器。」

「葉孤城，劍凈重六斤四兩，劍鋒三尺三，海外寒鐵精英，吹毛斷髮。」

兩把絕世寶劍，豈不註定相伴一生？

三刻鐘了……

屏風後的熱氣已是漸漸沉寂。

四刻鐘……

西門吹雪霍然起身，提劍繞過屏風。

葉孤城盤腿坐在浴池中央，雙目微闔，鴉羽般的墨發浮在水面，浸在水中的身體瑩白如玉，其上紅痕依稀可見。

西門吹雪鎮定地移開了目光 。

「西門莊主莫不是欲求不滿，想趁著藥性未散盡再來一次？」葉孤城語氣平淡，雙目仍然緊閉。

「孤城……」西門吹雪看向窗外，：「情慾不過指間沙，何必介懷？」

「葉某此次麻煩莊主良多，不日迴轉白雲城，先在此別過。」

葉孤城倏而睜開雙眼，看著眼前之人， 他以為敵，以為知己的人。

葉孤城要離開萬梅山莊，離開西門吹雪。

這個認知如一顆種子落地，瞬間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牢牢佔據了西門吹雪的腦海。剛剛鬆了幾分的右手再度握緊烏鞘。

不準走！

西門吹雪死死盯著葉孤城。「西門莊主，可否暫且迴避？」葉孤城復闔雙目，灼熱的目光在他的身上逡巡，讓他隱隱有些不適。

西門吹雪沒有動。

「借一下貴庄侍女。」葉孤城也不催促，淡淡道。藥性確實未散，他手腳仍是使不上力氣，自己根本無法清洗。

他寧願被外人看到這副狼狽樣也不願我幫他。

西門吹雪終是變了臉色。

「你竟肯讓人瞧見你這副模樣？」

這句話也沒有錯，葉孤城生而尊貴，高傲已極，雌伏人下已是恥辱，又怎肯讓人瞧見？

屋外寒風凜冽，梅樹上的雪簌簌落下。

「莊主都給了這恥辱，不在乎多一個人瞧。」葉孤城語氣仍是淡淡的，說著，竟微微挑起了唇角，帶些笑意：「過後收為姬妾，帶回白雲城好生看管，自不會有人知道。」

西門吹雪如墜冰窖，遍體寒涼。

姬妾，他竟還想著姬妾！

西門吹雪是一個純粹的人，心中唯劍，為了驗證其劍道，可為素未謀面之人奔襲三千里為其尋仇。而今有了葉孤城，他自是無法忍受姬妾之流，即便葉孤城還未明白他的心意，接受他，那也不能忍！

他擱下劍，一步步走入池中。溫柔的水波一圈圈蕩漾而開。

「強扭的瓜不甜。」西門吹雪朝著葉孤城走過去，池邊燭火忽明忽暗，明滅不定。眸光與水波相觸，泛起淡淡的溫柔。「孤城怎知侍女可否有意於你？便要困其一世？」

眼見西門吹雪一步步逼近，葉孤城仍然沒有動，身子似乎更加鬆軟乏力，更牽扯著某處隱秘撕裂一般的疼痛，哪裡站的起來。

「原來莊主竟是捨不得侍女。」葉孤城伸手掬了水澆在面上，水珠很快再度滾落，回到水中。「既如此，葉某也不便奪人所愛。」

西門吹雪鎮定地移開目光：「孤城多慮了。」

我愛的，從始至終都只有你，葉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