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孤城醒了，在西門吹雪懷裡。

西門吹雪雙手抱著他的腰，而他的臉，幾乎全埋入了西門吹雪的胸口，摟的死緊。

渾身酸痛，身後那處更是猶如被撕裂一般。

他要是再不知道發生了何事，那他就不是葉孤城，而是葉大傻了。

西門吹雪，你很好。

他目光森寒，面無表情地盯著西門吹雪看了半響，直看得裝睡的西門吹雪一身冷汗，氣息不穩。

他使力撥開西門吹雪的手，看著人小腹便一拳下去，用足了十成力。

他身上酸痛，卻並非無力。

「啊。」西門吹雪吃痛出聲，睜開眼，頗為無辜。

「孤城……是你飲了酒……」

未盡之語，不言而喻。

「哼！」葉孤城冷哼一聲，伸出雙手把西門吹雪從床上推了下去。

西門大劍神滾了一圈……又一圈……

葉孤城攬衣坐起，抄起身邊的白瓷枕就砸了下去。

西門大劍神又滾了一圈。

瓷枕碎了一地。

完了，氣的太狠了。西門吹雪心道不好。

「我飲了酒？」葉孤城赤足下地，目中怒火衝天：「非你居心不良？」

西門吹雪剛剛站起，無言以對。白雲城主之敏銳，委實可怕。

葉孤城向前跨步，看臉就是一拳。

西門吹雪後退一步，白皙如冠玉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青了一大塊。

疼……

那又怎樣？

「我飲了酒，可有上了你？」葉孤城真真是氣極了，本以他的良好教養是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的，也唯有此時。他抬腿欲補一腳，不想扯動了傷口。

「嘶—」葉孤城倒吸了一口冷氣。

西門吹雪慌了：「孤城莫怒，莫動，我過去給你打可好？」說著他就走了過去。

葉孤城抄起一邊的長劍，看著後背狠狠拍了下去。

「你管我飲酒與否，錯的都是你。」

「難道你還想讓我負責說是我強上了你？」

狠狠地又是一下。

西門吹雪單膝跪倒在了葉孤城腳邊。

他怎麼能說他確實有如此想法？

南方天氣雖暖和一些，但正值殘冬，地板亦是極其冰冷。

「啪！」

西門吹雪伸手捂住了葉孤城的腳。

葉孤城手中長劍正欲揮下，突如其來的動作驚了他。怒火又漲，想也不想就一腳踢開他的手，再踹了下去，欲賞他一腳。

「孤城，地上冷。」西門吹雪復又撲了上去抱住他的小腿。然而還是扯動了傷口。

葉孤城掙脫不得，抬手再拍 。

西門吹雪不顧對方掙扎，將人橫打抱起，放回床上。

「啪！」

西門吹雪臉上多了一道紅痕，自然是葉孤城所拍。

「西門吹雪。」葉孤城拉起錦被覆在膝上，神色極為冰冷，西門吹雪心底咯噔一下。

「你說你心悅我。」

西門吹雪點頭。

「而今我卻不大相信了。」

西門吹雪面色大變，欲要辯解。

葉孤城阻止了他。

「下藥，詭計。」葉孤城道：「我平生最恨他人威脅強迫算計，你佔盡了。」

「凈用鬼域伎倆，絲毫不慮及我的意願。」

「西門吹雪，我很失望。」

「你且回去，此時我不想看到你。」西門吹雪在葉孤城院門前扎了根。

葉藏進去了，葉孤鴻進去了。

他氣的心肝疼，但他不敢進去。

房內總是傳來葉孤鴻的撒嬌聲。

「哥你多吃一點麽，孤鴻做的好辛苦的。」

西門吹雪眼珠子都紅了。

「辛苦阿鴻。」葉孤城沒有情緒的聲音。

葉藏在服侍葉孤城，葉藏會為他束髮，更衣，布菜，甚至可以看見他沐浴……

西門吹雪抱著劍立在葉孤城院門前，一動不動，一想到這些，他就坐立不安，自然也無心飲食。

這樣，孤城會不會心疼我？

一連三日，皆是如此。

他對了，葉孤城心疼他，但是與之俱來的是更大的怒氣。

葉孤城惱怒於西門吹雪強迫算計自己，惱怒於自己雌伏人下，但他知道，自己動心了。

這般懊惱心疼的感覺做不得假。

葉孤城按著心口，放下手中的筆。

葉孤城本不是扭捏之人，既然動心了，不妨一試，更何況對象是西門吹雪，若真的喜歡，便是雌伏人下也未嘗不可。至於之前之事，只要他好生道歉悔改……

葉孤城打算原諒他了。

「城主，西門莊主守在在院門前，已經三日水米不進。」葉藏神色怪異。

「啪！」

葉孤城手中細瓷筆斷做兩截，割破了指尖，血絲滲出。

竟然死不悔改！以絕食相迫？

行，我也會。

「去備一桌酒食。」

片刻，酒食齊備。

「西門吹雪，進來。」葉孤城揉揉眉心，滿腔怒火不知該朝何處去，提升了聲音喊道。

西門吹雪一驚，幾乎以為自己生了幻覺。扒扒頭髮，拍拍衣服上的灰，慢慢地走了進去。

那個人正端坐在圓桌前，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面無表情。

「孤城……」西門吹雪嘴唇微動，聲音沙啞。

他面色憔悴，嘴唇脫了些皮，幹幹皺皺，穿慣的白衣蒙上了一層灰。

「去沐浴。」

葉孤城很平靜地讓葉藏預備了新的衣物，讓他就在這裡沐浴。

西門吹雪受寵若驚，又有些擔憂。

他乖乖地沐浴出來，盡量沒有讓自己在葉孤城的浴池裡蕩漾。

葉孤城很平靜地看著他。

西門吹雪發現了，好像暴風雨前的寧靜。

「吃。」

西門吹雪乖乖地吃，不敢多說一句。

葉孤城靜靜地看著他，亦不置一詞。

西門吹雪吃得心驚膽顫。

「孤城……你也吃。」西門吹雪低聲道。葉孤城未作答，也未動手，靜靜地看著他吃完。

「孤城，莫氣了可好……要不再打一頓……」

葉孤城不作答，示意葉藏帶他去偏房安置下。

不詳的預感愈發明顯。

他很快便明白了真相。

葉孤城每到飯點，便把他叫過去，給一桌飯食讓他吃，自己不動一筷。

他知道自己又做了一件愚蠢的事，竟讓葉孤城學著絕食，但又不免有些竊喜。

孤城這般，是也有些喜歡我了。

可是，怎樣才能讓他不要生氣了？

西門吹雪開始發愁。

歉也道過了，連正眼也沒得一個。

拚命懺悔過了，也沒有用。

連續兩天，西門吹雪束手無策，看著葉孤城氣息一步步萎靡下去。

他終於深刻體會到他對葉孤城用的方法是如何的操蛋。

他心疼的要死。

然後，玉羅剎來了。

西門吹雪平生第一回覺得他爹是救星 。

「阿雪……」玉羅剎聽完描述之後無力掩面，「你是不想要媳婦兒了……」

「爹！」西門吹雪怒。

「得得。」玉羅剎擺手，「你給我安分點兒，我去見阿城。」

對於西門吹雪喜歡上葉孤城，玉羅剎表示：喜聞樂見。

這世上，除了葉孤城，再沒人能配上我家阿雪了。

況且，阿雪還會因為葉孤城叫他爹，像個平常兒子一樣讓他訓斥，更有了人味兒。

我的阿雪啊，不用孤獨終老了。

什麼？性別？子嗣？

都不重要。

「城主，西方魔教教主玉羅剎來見，自稱西門莊主之父。」

葉孤城點頭：「請。」

玉羅剎已至中年，亦是生的好相貌，豐神俊朗，玩世不恭。

能生出西門吹雪這樣的兒子，他自然也是不差的。

「見過玉教主。」葉孤城施禮。

「阿城請起」玉羅剎回了一禮，笑的極慈祥，平白讓葉孤城摸不著頭腦：「阿城想必不介意我如此稱你。」

葉孤城搖頭表示無事。

葉藏上了茶，玉羅剎安坐。

「阿城」玉羅剎凝視：「西門吹雪為我獨子 ，幼為其尋名劍，授醫術，無意繼承家業，為其建萬梅山莊。」

葉孤城似乎明白了玉羅剎是來做什麼的。

「一直以來，沒有他得不到的，他未曾操心過任何東西，唯一認真思考過的問題，大約就是如何將你帶回家。」

「也因為他不懂，故而他使用了一些不恰當的方法，還請阿城原諒。」玉羅剎忽地起身，深深施了一禮。

葉孤城忙將其扶起，還了一禮：「晚輩受不起。」

「我知阿城氣憤，過後可以好生抽他一頓，隨便打，抑或我替你動手，皆可。」

「只是，請相信，阿雪確實傾心於你，珍若性命。」

說到此處，玉羅剎一聲厲喝：「逆子，還不滾進來。」

西門吹雪提劍走進，定定地站在葉孤城面前，似乎想說些什麼。

「還不道歉。」

玉羅剎恨鐵不成鋼。

「孤城……」西門吹雪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我以後再不敢了。」

玉羅剎笑起將來，心道自己不該再礙兩個小年輕的眼，該讓他們好好親香親香。

袖袍一甩，轉身離開。

「孤城……」

葉孤城心中複雜莫名，就這樣算了麼？連人親爹都來勸了。

「若有下次……」

「絕不會有下次。」西門吹雪幾乎對劍發誓。

「就不要你了。」葉孤城道。

「不會有下次。」西門吹雪上前，小心翼翼地伸出雙手，把葉孤城擁在懷裡。

葉孤城沒有掙扎。

「孤城現在要我了？」西門吹雪低聲問。

「劍客不虛言。」葉孤城輕輕推開他：「我已動情，若不應，恐於劍道有礙。」

西門吹雪笑的見牙不見眼。

葉孤城示意他將頭伸過來，西門吹雪照做。

葉孤城傾身過去，唇瓣蜻蜓點水般擦過他的右臉頰 ，西門吹雪猛地回神，便只能看見葉孤城的背影了。

他急忙追上去，心中滿足。

縱使緣淺，我亦踏出一片坦途。

何況，你我之緣從來不淺。

我終是讓你，誠於西門吹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