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那場風波在方箐凌的不知情的情況下就那麼過去了，除卻方公子之外，其他人基本都看到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之下場，他們再不敢囈語，更不敢出言責怪，一時間，偌大的房間中便只有紙張翻動之聲。

臨近收卷之時，許是實在是無聊，國師竟驀自站了起來，挺拔如松竹的姿態便一下佔據了所有人的視線，那些本來對國師的才幹或存疑慮之人此刻便把所有不屑全之打消。莫說他是否真想民間傳的那樣神奇，單是憑著這張臉都足夠惑國傾城，再加之他行事如此狠辣，更是叫許多人把小心思收起，免得一不小心得罪國師，還指不定落下什麼千古罪名，只感嘆這次自己絕無機會高中，望下次可別還是這國師監考。

細瘦指尖悄悄爬上了方公子的發梢，緩緩，一點一點的……移開了方箐凌手中握著的毛筆，由於筆頭正對著鼻尖，難免有幾絲墨汁染上方箐凌的臉，國師靜靜看了好久，心中莫名覺得他極其可愛，不懂阿諛奉承，不會花言巧語，唯獨只有逛花樓是公子翹楚，似想到了什麼場景，一時間在他眼中覺得宛如仙君的臉一下子暗淡了下去，暗嘆自己還是不懂凡人之情，一生可以只愛一個人，但終究懷裡是左擁右抱，無人可懂風月，無人可醒大夢。後來，他自己給自己找了個理由，

人生本是一場南柯，貪得一晌貪歡便好，何必再去追究世事過往。

坐在方箐凌後頭的吳可喻，早就將這一切收至眼底，不明白為何國師處處針對方箐凌，剛剛卻也……著實替方箐凌捏了一把汗，幸虧這國師是非分明，公事私仇判斷清明，不然早就在方箐凌睡覺的時候就以喪了命，現在他手心裡可都還淌著那冷汗，可……

可現在國師望著方箐凌的眼神分明纏綿繾綣，猶如女子望著情郎一般……可這其中道理，吳可喻實在不懂，他也不懂情愛，最多在花樓尋過幾場風月，終究……他心智還是太年輕，不懂官場人想法，不過方箐凌沒事，他心裡也鬆了一口氣。

終於下了這場考試，炷息剛落，落座在方箐凌後頭的吳可喻趕緊推醒了方箐凌，無視他還略帶迷濛的眼神，壓低了聲音道：「箐凌，我們別待在京城了，今晚收拾東西隨我一同回鄉。」

方箐凌腦袋還迷迷糊糊，根本不懂是誰跟他講話，嘴角還留著晶瑩液體，配上那如同大花貓的臉，簡直好笑。

朦朦朧朧的看到眼前人好似是心心念念已久的憫辭，禁不住大叫一聲。

「阿辭？你怎麼在這兒？」

一語令兩人愣住神，國師眼神複雜，回眸深深望了一眼方箐凌，心中思緒翻湧而起，猶如滔滔波浪，一層更比一層壯闊，擊的他心中塞得滿滿噹噹，吳可喻也是怔住很久，半晌才酸澀著嗓子，道。

「阿辭是誰？我可識的？」

後來待方箐凌終於看清了臉，臉上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還是……失望。

擺手道，「吳兄不必在意，許是……許是我做夢做花了眼……」

語氣中帶著絲絲落寞，剛的確有那種無比熟悉的感覺，縷縷冷香浮上心頭，最怕夢醒人散，可人世……又哪兒有不散的宴席。莫名多出幾分傷感情緒，恰逢轉頭又見到一身錦衣華服，那人風姿雋逸，蕭疏軒舉，正用著清冷眸光看著自己的國師。

心中原本對國師存有怨念，前幾次都忙於考試沒有正視國師，只有匆忙一瞥，而今望見了，又覺得此人真是舉手投足都可令人望而生嘆，風骨綽約又豈是他們凡人可比擬的。

這種感覺又實在太過熟悉，若是明知這不可能，可能他早就會死皮賴臉的扒上去，任憑誰如何手段，他也必不會撒手。

他心中還懷著希冀，正想問問國師，他不是有通天本領，可否幫他看看他心心念念的阿辭過得如何，過得是否飽暖，是否……平安？

滿腔思緒還不等說出口，國師便早已斂下了眼眸，道。

「十日後會在京城貼示皇榜，眾考生在這十日內不得離開京城，違者當亂民處理。」

此話一出，方箐凌都能感到吳可喻的臉都耷下去厚厚一層，不明所以得方箐凌用手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吳可喻幽怨的望了眼國師，若不是知道國師是定不會在意他們這些人離去如何，他幾乎都以為是國師自己聽到了那句話，不想讓他們走故隨便瞎掰的一個借口。

吳可喻妄想從國師臉上看出什麼端倪，可對方波瀾不驚，臉上淡然的猶如當他們不存在一般，吳可喻也自知，憑他的短斤短兩又怎可能和國師硬拼，只得努力讓自己平心靜氣，安慰自己道這不過就是一種規矩，讓自己別想這麼多，拉著方箐凌的手，離開了這考場，吳可喻同時也在糾結，這件事要不要告訴方箐凌，本來這件事說不說都無所謂，本來方箐凌也不是一個良性之人，可他怕只怕的就是方箐凌知道這件事後，會對國師印象改變不少。

他本不覺得國師會對方箐凌有什麼想法，可那日在考場所見一切，實在無法讓他當作沒看見，他一直都知道，方箐凌是一個以顏定性的人，或許方箐凌還不覺，可他當日看國師的眼神，明明帶著絲絲驚艷，撇去那個什麼『阿辭』不談，可回回都令他看見如此情景，說不吃味那也是假的。

他不是一個喜歡壓抑自己的人，這份情意他也委婉的表達過許多次，只是方箐凌每每都已各種理由回絕，他又不可能來霸王硬上弓。

就算方箐凌現在還沒有接受他，至少……

至少別來別人從他眼皮子底下搶走他。

他也知道自己和國師差距太大，若是來硬的他必是只能落敗，現在他只能希冀，希冀國師千萬別對方箐凌壞有好感，若是可以，保持像以前那樣的厭惡態度……他自私的想擁有方箐凌這一個人，誰都別來打破這種關係，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