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懷遠的聲音不大，但是威懾力卻遠比豆糕和紅毛剛剛的對罵要強得多，紅毛吃了癟卻能忍著坐回自己位置上。

豆糕見程西回來，也整理了衣服，坐回去。

「別光坐著啊，酒呢小西？先把酒上了。」鍾強將手機蓋到桌上，沒事人兒一樣笑眯眯的對程西說。

程西彎腰把啤酒拎上桌，大家就往裡推了過去，他說「都別給我省錢啊，敞開肚子給我喝。」

「我們什麼時候跟你客氣過。」明哥接過紅毛推過去的酒瓶，衝程西應了聲兒。

「念書不行，喝酒我還是可以的。」紅毛這時也怒氣全無，開著玩笑的對程西說，這種本事一般人很難練就。

瞬間桌上就鬧熱了起來，除了豆糕這邊還陰沉著臉色，夏桑也跟他們打著哈哈。小艾坐在程西和吳懷遠的中間，被這兩種氣場壓制著，如坐針氈。

不一會兒烤魚就上來了，大夥兒邊吃邊聊些無關痛癢的話題，笑鬧聲中常常迸出髒話，這就是程西之前所生活的環境，明面上的交情，背地裡的刀子，滿嘴的髒話和麻木的人生。

推杯換盞之間，吳懷遠親了下嗓，往座椅後靠過去，慢悠悠的轉過腦袋，目光從小艾身後穿過，落在程西臉上，他說「小西，你那個哥哥聽說前兩天回老家去了，是怎麼回事兒？」

程西的笑聲緩緩落下，吳懷遠終於還是提起了這茬，也是，吳懷遠這麼記仇的人，怎麼會放過他。

「是嗎？我不清楚啊，也很久沒有跟他聯繫了。」程西沒有說謊，他確實不知道這件事，他知道的是，吳懷遠提起這個人，只是拋磚引玉。

「聽說還被人卸了一條胳膊。」吳懷遠繼續面不改色的說。

程西的臉色立馬變得很難看，吳懷遠口中的【哥哥】是程西喝酒認識的一個比他大五歲的男生，叫做羅志平，程西國中那三年，羅志平沒少收留他，那三年是程西跟他爹鬧得最厲害的三年，羅志平開了個小酒吧，叫8090，程西三天兩頭往那裡跑，久而久之兩個人就熟識了。

程西國中畢業那年，羅志平的酒吧也關門大吉。

後來羅志平被朋友引薦到【暗點】工作，一直也風平浪靜。直到前幾個月，吳懷遠帶著幾個人來暗點談生意，羅志平前兩天剛接手這個合同的談判。

西街一條街的酒吧，除去後台硬的，哪家不是進的吳懷遠家的啤酒，暗點自然也不能倖免。明面上是洽談合同，實際上就是個霸王合同，你買，那平均每瓶酒都高出一塊錢，你不買，不知道吳懷遠會用什麼流氓方法對付你。

羅志平當時是非常的硬氣，死活不肯讓步，這個合同能談下來基本無望了，吳懷遠也不想輕易動手，三天兩頭的往暗點跑，跟羅志平商談，這一番番的磨蹭下來，吳懷遠的耐心也磨沒了。

那天程西也在暗點，吳懷遠帶著幾個打手直衝羅志平來，從門口砸到吧台，直到羅志平出現，吳懷遠才叫幾個人停手。

「羅經理，不知道你考慮得怎麼樣了？這生意是做還是不做？」吳懷遠說。

羅志平看了一圈狼藉和圍上來起鬨的人，他鎮定的說「吳懷遠，我知道你是西街地頭蛇，我跟你周旋是給你面子，如果你非要把事情鬧到，那咱們只有上局裡去談了。」

「你威脅我？」吳懷遠眯眼撇著羅志平，彷彿就像在看一個跳樑小丑，他掏出手機仍在玻璃桌上「報警是嗎？來，你報，你看警察敢不敢管這個事。」

羅志平盯著吳懷遠看了幾秒，知道吳懷遠不是開玩笑，又說「警局管不了咱們就上法庭。」

這話倒是真把吳懷遠給惹怒了，猝不及防就是一個拳頭落在臉上。

程西從人群外擠進來時，正看見羅志平踉蹌的撞在吧台上。

「志平哥！」程西上去扶住羅志平，同時又聽到一聲疑慮的呼聲「小西？」

程西扶穩羅志平之後，抬頭看見吳懷遠擰著眉，一臉肅殺的看著他。

「老吳？你們這是做什麼？」程西看了一圈吳懷遠帶來的打手問。

「他是你什麼人？」吳懷遠問。

「是我朋友。」程西說。

「程西，這件事情你別管，回去吧。」羅志平輕輕推開程西，不想讓他淌這趟渾水。

程西怎麼可能聽話回去，直接問了事情的經過，吳懷遠也如實告訴了他，程西一眼就看出羅志平是被暗點的老闆當搶使了，原本這件事就不該羅志平管，老闆臨時委託給他，還不是因為自己不敢招惹吳懷遠，但是又不想酒吧虧損這麼多錢，羅志平剛直絕強的性子拿來應付這件事情正好。

事情談成了，暗點肯定吃不了什麼虧，如果談不成，吳懷遠的怒氣也不會撒到老闆身上來。

程西在中間做了和事老，勸服兩人坐下來慢慢談之後，他能給羅志平做的就是讓吳懷遠多寬限幾天，等老闆那邊鬆口了，這個合同就能簽。

羅志平還想反駁說如何也不會簽這個合同，但是被程西給壓制了下來。吳懷遠也說看在程西的面子上，就再等幾天。

其實吳懷遠很清楚羅志平是鐵了心的不簽合同，出了酒吧後他跟程西說「小西，我不知道你跟羅志平的交情怎麼樣，但是既然你肯為他出頭，那我也給你這個面子，最好是你能說服他，畢竟我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很複雜。」

這句話背後的意思就是說：哼！你既然敢插手這件事情，那你就給老子擺平了！

程西點了根煙說「我明白。」

「我相信你能辦好。」吳懷遠拍拍程西的肩頭，就帶著人走了。

程西看著吳懷遠的背影，有些心悸，他壓根沒打算去勸羅志平委曲求全，他也知道自己勸不動。這個燙手山芋，本來就不該是羅志平的，該想辦法給扔出去才是。

但是羅志平那個一根筋的腦袋，愣是油鹽不進，程西可算知道8090開得好好的為什麼會倒閉了。

不肯辭職的話，還有一個緩衝的辦法，就是羅志平請假回家，先躲一躲。

羅志平當時答應程西答應得倒是痛快，程西也放心去一中了，誰知道羅志平壓根就沒走，愣是遭吳懷遠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