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華宮是先皇的寵妃陳貴妃的居所，如今新皇上位，當年寵慣後宮的陳貴妃如今也只能稱為太妃了。畢竟是先皇寵了二十多年的，單瞧著這門口就知道是與別宮不同的。入到院內，更是處處奢華，區區一個妃子吃穿用度居然比我這個皇後還要氣派。

太後皇後的轎簾已然到了院中才見陳太妃慢悠悠的從房裡出來請安。這面若芙蓉，色如春花的婦人極為美艷，一眼瞧過去真想不到是生有成年皇子的。那婀娜多姿的裊裊身段，單看身形面貌頂多三十的樣子。有如此姿容也難怪先皇聖寵經久不衰。

「給太後娘娘皇後娘娘請安」陳氏虛虛的行了一禮，尚未等太後平身便自行由身後的宮女扶著起了身。

也難怪，想當初我的婆婆在當太後之前不過是妃位，向來都是她向陳氏行禮的，而我也不過是個小輩。當年先皇後早逝，先皇未有嫡子，陳氏受寵多年，其子辰王更是得先皇喜愛，人人皆以為最後這皇位得落在四子沈承鈺的頭頂上，誰知先皇在撒手歸西之前變了主意。所以對於她眼前這個太後、皇後、陳氏自然不放在眼裡，甚至多有對母後搶了她的身份的怨懟吧。

母後也不怪她無禮，要人性命的事都做下了，誰還在意她這一點點的無禮呢。將陳氏傳到內室，屏退了左右侍婢。偌大的芊華宮主廳里只有太後、我、陳氏三人，富麗堂皇的奢華，與房內詭異的靜謐形成鮮明的對比。

陳氏淡定的敲著塗了蔻丹的指甲理了理鬢角，若是她不知太後和皇後一併來此的原因大抵是沒人相信。泰山崩於前而不改於色，這個陳氏當真是個人物。

「你應該知道我今日來此的緣故吧。」太後走了兩步竟沒有坐到主座上，而是挨著左邊客座的第一把椅子坐了下來，在稱呼上居然連太後的尊稱都未曾用。我鬧不懂她老人家是什麼意思只得在後面跟著。

陳氏輕笑一聲慵懶的倚在一旁的一方金絲軟枕上。

「呵，太後這是說哪裡話，您來這有什麼事本宮怎會知道？」

「我既已來了，自然是知曉了斷腸草之事，在這宮裡都有二十多年了，你的手段我也是見識過的，只是未曾想到有一日你真的會把這些東西用在我身上…」

「我又何曾想到，在我除去一個又一個障礙後，最後擋在我前面的人會是你和你的兒子。」沈氏忽的將整桌子茶具胡了下來，一整套極細膩的上好白瓷頃刻間化為滿地的碎片。「你知道嗎，我恨極了你現在這副好似什麼都不在意的清淡的樣子。」陳氏說的咬牙切齒，如花的容顏滿滿的怨毒。

太後向來平靜的面容當依舊是波瀾不驚的樣子「我從未想過與你爭搶。」

「當初你若與我爭搶我又豈會讓你們母子活到今日？呵，我也就是讓你這副樣子給騙了，你若真是不爭不搶先皇會把皇帝給你的兒子？笑話！到今日你還是一副假惺惺的模樣！這整個後宮都是你的了，整個天下都是你兒子的了，再拿出這幅嘴臉來有意思嗎？還是要在你那不成器的兒媳婦面前裝好人？」陳氏輕蔑的撇了我一眼。

太後從手腕處退下一枚白瑩瑩的玉鐲拍在桌子上「你這不把人放在眼裡的樣子這麼多年倒是從未改過，當年你幫過我一次，如今這事我便當做是還了你的恩情，從今以後恩斷義絕兩不相欠！」

「任婉荍！恩斷義絕也只能是本宮給你說的，你憑什麼跟我提著四個字！你們母子倆不過是這宮中最卑賤的螻蟻，你憑什麼」

「陳太妃！」我輕輕一笑十分淡定的瞧著她：「與其琢磨別人如何為何不思考一下自己呢？難道太妃這些日子就從未想過為何榮寵多年，到最後先皇要將皇位傳給別人？」

「為什麼？為什麼…」陳氏後退了兩步忽然指著太後「是你是你們母子魅惑聖心，是你們！」

「呵，莫非在太妃眼裡自己相伴的二十多年的君主竟是個隨意就能被魅惑了的昏君嗎？人人都說太妃最得聖心，可是你真的明白先皇的意思嗎？」

陳氏魔怔了似得跌坐在後面的椅子上喃喃自語「陛下，陛下…」到我們走時都未曾在意。

出了芊華宮心境已於進入之時大不相同，我虛虛的攙著太後脫力走著，宮女太監們自是有眼色的，都遠遠的跟著，不敢打擾我與太後說話。

太後靜靜的看著我，眼神也與往日不同。

「母後是覺得兒臣的話說重了？」

她沒有答我：「你問她的問題，哀家想聽聽你是如何想的。」

「原因無非也就兩個，一個可能也許在先皇對太妃從未上心，第二就是太過於上心。要說是從未上心，皇宮裡最不缺的就是貌美如花的女子，紅顏未老恩先斷的事也是常有的，並沒有必要寵其二十多年。所以大概也就是第二個原因了。」

她腳步稍停靜靜的瞧著我：「從前只是你秀雅端莊，卻不曾想生了一副玲瓏心思。」

我慚愧的笑了笑，這哪裡是我有什麼玲瓏心，不過是宮鬥劇看的多了些。

「母後謬讚了，兒臣不過是站在局外所以看的明白些罷了。」

太後輕輕的拍了拍我的手繼續往前走「一輪一輪的更替，從今開始怕是要有新的局了。無論以後的風雲如何，哀家都希望你能夠不忘初心，莫要讓明爭暗鬥失了本性。」

這次換我靜靜的看著她，外表平靜內心一片狂亂，但此刻也只得硬著頭皮應下來

「兒臣明白」。

「明白就好，時辰也不早了，你今晨才從外面回來，快回去歇著吧。」

「兒臣告退」我屈膝行了一禮，帶著昏昏沉沉的腦子和一臉憂愁的小宮女們回我的平陽宮。

見我精神不濟，菱秋忙來攙我「娘娘，奴婢扶著您吧。」

平日里我是不喜讓她們伺候的，總覺得太過窩心的服侍跟我自己沒長手腳似得，可今天實在覺得疲累也就任她攙著了。

「那個叫茹雲的宮女如何了？」

「還能怎樣，以她犯下的罪誅了九族都不為過，太後心善也就賜了一杯毒酒了結了。若是換了旁人怎麼的也得讓那小蹄子將慎行司的刑罰都嘗了個遍的。」菱秋滿是嫌罰的輕了的態度讓我有些不舒服。在宮中或許在才是該有的態度吧。

我回憶了一下方才見到的那個十五六歲穿著淡綠色宮裝圓圓臉的小宮女，心裡有些難受，本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就這麼…如果我沒有拆穿那個把戲也許她會安然的活著，到了年紀放出宮去找個平凡人嫁了了此一生。可如今，終究是我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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