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里斷了氣一樣的難受，我張大了嘴巴呼吸又要控制著喉嚨的顫抖，外室還燃著燈，宮女們必定在外室候著，一旦內室里有了哭聲她們勢必是要進來瞧的。不可以哭出聲不可以我默默念著心裡更是酸楚，豆大的淚珠全數灌進了口中，鹹鹹的味道滑進喉管，冰涼由難受。

我曾經有一個喜好星座的好友，她總愛在我面前叨嘮白羊座的特點就是神經大條、沒心沒肺、過於樂觀。快樂也快樂在這個特點上從不會為雞毛蒜皮的小事煩惱，吃虧也吃虧到這個特點上，等什麼時候刀子架在脖子上，喇出了血才知道別人遞過來的是要人性命的刀子。在此之前我是不信的，一直將自己定為成她口中的非典型性白羊座，時至今日我終於信了。

原本剛來的時候還想著無憂無慮的混吃等死，如今看來都是痴心妄想了，如此一日一日的生活也不知能活到哪一日？或被人下藥這麼，或被人陷害栽贓，或許還會累及愛護我的顧家，或許……

我該如何？我又能如何？我突然有點明白為何好多穿越小說里的女主都是各種特技加持，雙商極高的了。沒有本事，沒有頭腦如何在後宮之中立足？即便是不聰明的至少母家也是在朝中能頂半邊天的，我思索了顧家的男人於武是用不上的，於文也不是非他們不可。我這個皇後到底還有什麼可以倚仗呢？是對我還算滿意的婆婆，還是不遠不近的夫君？

我仰著頭試圖將決堤的淚水控回去，不能第二天一早頂著腫成核桃的眼睛去見人，我是皇後，我是尊貴的皇後，至少現在還是…

精神和身體的戰爭一直折騰到半夜，終於是實在疲累的身子佔了上風，伏在枕上精神不濟的睡了過去。也不知自己是睡了多久，許是兩個時辰許是一個時辰，等我睜眼的時候外面的天還透著黑，外室也燃著紅亮亮的燭火，只是本該寂靜的宮女們的腳步聲有些雜亂。壓低了嗓子在議論些什麼，我束起耳朵仔細聽了聽，奈何屋子太大終究還是聽不清。

「蘭月，蘭月。」

聽到我在內室呼喚蘭月趕緊端了蠟燭進來，掀開簾子來扶正欲起身的我。

「娘娘怎麼起來了？」

「外面出了什麼事？怎麼我聽著亂鬨哄的？」我半靠軟枕上問。

蘭月沒有回話反而向外間看了一眼似乎在怪罪宮女們方才聲音太大。

看她如此情態，我便知定是有事，從軟枕上直起身來「到底怎麼了？」

蘭月垂著頭咬了咬嘴唇，低聲說了一句「是芊華宮走水了。」

芊華宮？我心中大驚，走水是什麼意思作為一個看過兩部古裝劇的我還是知道的，古代宮中失火都稱為走水的。「走水？」

「娘娘莫慌，周圍的宮人已經去撲火了。」

「那陳太妃？」

「來報告的小太監說起火的源頭正是芊華宮的主殿，太貴妃娘娘的怕是……」

我趕緊起來讓蘭月幫我穿衣，領著蘭月在外室侍候的兩個二等宮女往芊華宮趕，今夜風很大，走在前面掌燈的夢蝶、翠萍費了好大力氣才起穩住亂吹的宮燈，離芊華宮還有一段的距離就聞到一股濃烈的焦灼味，快步走過去白天是一片奢華的芊華宮如今已是半個廢墟，殘破不堪。

火勢已經控制住了，四處已經不見火光，滿滿都是燒過的木頭灰燼還在冒著煙，太監們將提來的水倒在發黑的的灰燼上以防死灰復燃。一旁的空地上蹲著十幾個衣衫不整頭髮蓬亂的芊華宮的宮女，卻唯獨不見陳氏。

聽其中一個宮女說太妃娘娘說怕吵，將本應留著守夜的宮人全部從主殿里趕了出來，陳氏向來說一不二哪有人敢違背，宮女們只得乖乖的回了自己的住所，卻不曾想主殿之內半夜竟起了大火……

我瞧著還在冒煙的灰黑之地思索著，莫非是今日我的話刺激了她？太陽順著巍巍高牆透出一點光亮，應該說是昨日了。

「皇後娘娘，太貴妃娘娘歿了。」太監在我身邊跪倒輕聲說。

一聽到這個消息驚慌了半夜的宮女們哇的就哭出了聲，一時之間全是女人們或大聲或小聲的啜泣。

一陣一陣的大風刮來我只覺得渾身發冷，腦子裡儘是那個驕傲的美麗女人的容貌，突然背後有人為我披上衣服，我只當是蘭月並未回頭，只是盯著那處灰燼發獃。直到聽見眾人高呼陛下，才反應過來這衣衫的主人。

「都起身吧，小順子你安排他們處理一下，一切按儀制處理。」

「奴才遵旨」

後來發生了什麼我一概不知了，只知道自己當時腦子亂鬨哄的好像什麼都有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等清明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承明殿的龍床上，手裡緊緊拽著被角。

「陛下呢？」我抬眼問立在一旁等著伺候的蘭月。

「回娘娘的話，陛下已經上朝去了。」

看著窗戶外面已經大亮，這個時辰是該上朝去了，我伸出胳膊沖著蘭月說道：「扶我起來」。

「娘娘一整晚都沒有休息好，陛下說了讓娘娘多休息休息。」

「扶我起來我要去給太後請安。」

蘭月扶著我著急起來「娘娘，您昨日忙活了一天晚上又折騰了半宿不得休息，何必勉強自己呢，差人去通稟太後一聲也不算越距的。」

我撐著身子下床自行拿起衣架上的外袍穿上：「你忘記昨日在岱德宮太後是怎樣跟我說的了？本宮是皇後，到什麼時候都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蘭月明顯愣了一下，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過來幫我梳頭上釵。自先皇逝世後者承明殿里就再沒睡過女子，殿中自然是沒有胭脂水粉的。我瞧著銅鏡中略顯憔悴的容顏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蘭月這丫頭看出了我的心思，只說讓我稍等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讓小太監跑到平陽宮將我那一匣子脂粉給抱了過來。

這一次我沒有讓宮女們勻面，自個兒沾了水粉、胭脂、羅子岱畫了個高貴冷艷能蓋住我那濃厚的黑眼圈和蒼白的臉頰的妝容。

當我衣著端莊妝容整齊的站在岱德宮的地板上的時候，太後娘娘以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看了我一眼，說不上慈祥說不上和藹，卻是的的確確的透著真情實意的。

她端正的坐在那裡，等著我行完禮扣完頭，起身拉起我讓我挨著她坐著說話。

「嗯，不錯，這才是誠惠皇後該有的風骨。」

也是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了顧思妍的封號，計入族譜，貫徹一生的封號——誠惠皇後。

請安之後回到平陽宮好生安撫了一下已經在宮門口等我的小福王，讓蘭月取了在宮外買的紙鳶給了他，然後差人送他去了宣文堂（皇子們讀書的地方）。

見我回來菱秋忙安排宮人們捧了吃食過來：「娘娘昨晚就沒有用膳，今日這頓可不能再耽擱了。」

看著桌子上擺著的飯菜糕點，無一不是極其精緻的，只是太過精緻的事物反而少了幾分煙火氣。雖沒有胃口但並未拒絕，只是讓菱秋將我面前的那一碗冰糖燕窩粥換成了一碗杭白菊花茶。

飯後小宮女們有條不紊的收拾著桌子，我捧著手中已經微涼的茶水走神。

「其實娘娘昨晚可以不必去的。」菱秋重新端了一碗熱乎的茶水放在我旁邊。「聽說芊華宮附近宮裡的太妃太嬪們沒一個出來的，況且連太後娘娘都沒有出面，可見此事……」她壓低了聲音欲言又止。

我仔細打量了一下站在我旁邊的菱秋，平日里未曾留意，如今細細看來菱秋生的很好，眉目雖算不得極美，卻有著自己獨特的味道。與蘭月的踏實妥帖不同，菱秋為人機敏聰慧很有一番自己的主見。想來是從前的顧思妍在遇到決斷之時對她多有倚仗吧，雖都是貼身侍女但回憶起來，菱秋愛跟底下的宮女太監發號施令的，蘭月總是以先做好自己的本分為主要，無形間就顯得菱秋比蘭月給人的感覺好像位份更高些。

「也許你說的對，有些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聽不見看不見也就那麼過去了，後宮中的女人越是安靜就越容易走的長遠。這條路幾乎適應於後宮所有的女子，可偏偏對皇後來說不行。一個只會在平陽宮裡吃吃飯喝喝茶的皇後，早晚有一天會淪為這偌大皇宮裡的一個擺件，就像案台上放著的鎏金瓷瓶，華麗無比，但也不過是可有可無。」

我喝著青花淺口細瓷杯里的菊花茶緩緩說道，一副高深莫測看透玄機的樣子。但過一過腦子問問自己，昨夜匆匆趕去芊華宮的時候腦子裡可是存了這分心思？當時不過是一時衝動就連夜趕了過去。雖說此次是沒有什麼差錯，但這手腳快與腦子的行為早晚有一天是要吃虧的。

菱秋獃獃的站在那裡已是竟不知該說些什麼，比我初次見她是還要吃驚，由此可見，以前單純的顧思妍萬萬是沒有審時度勢這番心思的。

聰慧能幹是好事，但有時候過於聰慧能幹的反而不如不聰明的忠心，若是有一天失了忠誠，那麼這些個聰慧的心思難保不會是用在我身上的手段。

「娘娘，陛下身邊的小全子來了。」菊香打簾子進來輕聲報。

小全子？放下手中的被子，心裡疑惑，來這裡這麼些日子可從未見過他使喚小太監來我這裡。

「讓他進來吧。」

「奴才叩見皇後娘娘。」

小全子是皇帝貼身的太監看年歲不過二十來歲，為人老實熱誠，看上去不像是太會耍手段的，是個讓人挺有好感的小太監。

「起來吧」

「啟稟娘娘，陛下讓奴才給娘娘送來這個。」小全子呈上一枚手掌大小的紫檀木盒子。

我讓菱秋接了過來打開來看，裡面是一些淺灰色的香料，放在鼻間聞一聞香氣並不濃烈，淡淡的卻十分舒心。

「這是什麼？」

「回娘娘的話，是極好安神香，陛下說娘娘午休的時候可以燃上一點有注於休息。」小全子面上含笑的回到到。

「本宮知道了，你替本宮謝過陛下。」

「奴才一定幫皇後娘娘轉達，御前事忙，奴才就不多打擾了。」

遣了宮女好生將小全子送了出去，腦子中又開始混亂起來。

安神香，這是什麼意思呢？送安神香到底是什麼寓意？會不會裡面放了麝香？我心裡一驚，趕緊再此打開盒子仔細研究起來。湊近了也只有一些淡淡的草木香味，哪裡掩蓋的住濃厚的麝香味。或許只是一番好意，說不定是我家老公心疼我呢，想想還怪不好意思的呢。 所以腦子裡兩個小人兒又掐了起來。

身在這個皇宮裡到底是該千防萬防，還是該寬一分心，畢竟這個皇帝和別的是不一樣的。糾結了好久都沒有結論。像我這番只關心下一頓吃什麼的榆木腦袋，哪裡會生出真正的玲瓏心思來。罷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不過，人家既然送了禮，我是不是也該還一份呢？

午休過後，我麻利的鑽進了小廚房裡，折騰了半晌，總算是用這個時代有限的食材做出了幾樣像樣的東西。將一碟一碟的成果小心翼翼的放進保溫食盒裡，提起盒子腳步輕快的往御書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