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這個『如若』的。」昭銘如是說。

鄭恆陽握著他的手，笑容似冬日暖陽。「倘若沒有遇到昭銘，那該是多麼大的遺憾吶！」

對他來說，昭銘若不是仙君，他其實也願意與他相交的，他有點喜歡在忙碌後偶然得了一點閑暇，作為朋友來與昭銘喝茶。兩人幹幹凈凈沒有什麼藏著掖著、期盼隱瞞的相處。如若他是個尋常人家的公子，而非現在這個身份的話……

也許他該和眼前這位仙君以另一種方式相處，更容易綁的穩穩噹噹，可有些事從不會按照你所想的走。他就想他的風霜刀劍、詩酒糖茶，怎麼也不能生出一兩分你儂我儂的曖昧旖旎來。

這事說來奇怪，既然他對雲逸生出了那分心思，那便是不拘著男女的，緣何到了這麼個世間難得超凡脫俗的人面前卻似柳下惠一般坐懷不亂，半點都沒有齷齪的想法。

或者說是不敢生出什麼別的想法，他總覺著脊背處陣陣發涼，好像陰暗處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看。鄭恆陽下意思的回過頭去看，正對著他後背的，是一扇窗戶，窗戶關的嚴嚴實實。

「怎麼了？」

「啊，我是在想，這樣好的天，你屋中怎麼關著窗戶，應該開窗曬曬太陽的好。」

昭銘喝下這半個時辰之中的第三杯茶道：「房中有個病人，見不得風的。」

「不知是哪個病人如從榮幸，得郎中先生親自養在後院？」鄭恆陽好奇道。

「不過是個傷重的年輕人，在此地沒什麼親戚，摔傷了身邊無人照拂，我才讓在這後院之中養著。」

「哦」鄭恆陽伸著脖子應了一聲，掩不住好奇的情緒。

昭銘把茶水給他斟滿了笑道：「喝你的茶吧。你再去把人家嚇著。」

皇帝陛下表示很委屈，自己又不是洪水猛獸，也沒缺胳膊少腿歪鼻子斜眼怎麼還會嚇著別人。

國事繁忙，不過在小院中坐了半個多時辰的功夫，晚飯都沒來的用，就得回了宮。說實在的他有時候真相抽出些時日來，來這小院小住幾日修身養性。可繁忙的國事日日壓在身上，怕是怎麼也抽不出這番工夫來。何況過幾日陳國侍臣進京，免不得又要有一番麻煩……他攆著銀面具上面凸起「國泰民安」四個字，雖然此刻有些頭疼，但覺著沒有什麼是解決不了的。

房中躺著那人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扮演好他摔傷傷的厲害無人照拂的角色，也許是因為受了傷不大好行動，也許是內心偷偷違逆了理智，因為不想走，所以邁步動什麼步子。

嘴上說的決絕，心中想的決絕，可真當心心念念之人就那麼出現在你面前，他的身體、他的氣味、他的聲音、他的動作，哪個不是穿腸蝕骨的又令人甘之如飴的毒藥呢？

一種以「愛」為名的毒藥，沾染上的就如同飲鴆止渴，明知道前面是萬劫不復可自己卻一點辦法都沒有。所謂懸崖勒馬、回頭是岸，到這時候不過是一句空話罷了。少看他一眼，卻似比下一刻讓雷劈了還要難受。

可他又偏偏又要時刻提醒自己，是要與這位仙者劃清界限的，便是內心已然是波濤洶湧，面上也要平靜的似一灘死水，半分也不能顯露出來。他自認為是如此，可他到底不是一隻油滑乖張的老狐狸，做不得喜怒不顯於色，即便是刻意隱藏了自己的情緒，到頭來讓別人瞧著，總還有點欲迎還拒的意思。

兵法三十六計之中第十六計欲擒故縱有雲：「逼則反兵，走則減勢，緊隨勿迫。累其氣力，消其鬥志，散而後擒，兵不血刃。」

雲逸沒看過兵書，也沒想著對先生使用什麼手段心眼，陰差陽錯的反而恰巧有了欲擒故縱的效果。或者說，無論是仙、妖還是人，都有一定的劣根性。

凡是上桿子的都沒有什麼好的結果，你對他愛答不理、冷若冰霜反而讓這人上了心。

四菜一湯，有魚有肉有菜有蛋，好吃好喝的伺候著，還把床榻讓了出來，自己去小床上去睡。這勁頭讓雲逸覺著自己對人家十句話八句都不打岔，一副眼不見為凈的樣子，實在是有些過分了。

月光如水，透過薄薄的窗戶紙灑在躺在床邊小榻上的人的臉上，讓人瞧的不真切，朦朦朧朧如同在夢中，卻也越發覺著真實。

他踹好了脖頸上掛著的銀球，貼身放著，轉過身臉對著牆合了眼，有多久時日，未曾這樣踏踏實實的睡一個好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