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過了久了，這個習慣也改不過來了……

羅珥沒再開口，但也停止了抗拒的動作，儼然，羅珥默許了羅敷出格的舉動。可她心裡明白，他不過是憐惜自己即將要面臨的未來。

「若不是對那人討厭得很了，我也不會做那些事情，輸得個精光，又或者從一開始我沒愛上你，至少這個故事裡就不會有我了……」可能從背後擁抱到男人，羅敷語氣柔了很多，伸手去碰那隻帶血的手，卻被輕易避開。

如釋重負過後滿滿的全是失落，失落帶來的空虛感居然讓羅敷一下慌了神，羅敷漸漸松下環住羅珥的手，茫然地蹲在了地上，雙手扶臉，歇斯底里地哭了出來。

「羅敷……」羅珥就那麼立著，看著羅敷發泄完所有的情緒。再怎麼拖延，時間也不會慢半拍，羅敷知道該來的還是要來。

將自己的手槍掏出，取出裡面所有子彈，只餘下一顆，羅敷又把手槍重新塞了回去，「我會完成任務的。」

朝羅珥輕輕一笑，帶著驚艷和決絕，一如當年盛晗跳江的那一幕，羅珥一下子慌了神，感覺有什麼要離開自己了一般。

羅敷錯身躲開羅珥往前抓自己的手，又轉身朝教堂大門走去，她手槍里的那枚子彈，不是用來打傷敵人，不是用來自保，而是用來……自殺的。

「羅敷！」羅珥皺眉，就那麼看著，那人和她悄聲來時一般，又無聲息融入夜色里離去。寒冽的「嗚嗚」風聲里，只傳來一句微弱的嘆息:「快走吧，朱仕祺就在外面……」

等出了那扇門，羅敷擦幹自己的淚水，換上另一副表情，緩緩走到了朱仕祺的車前。夜色濃濃，周圍極少有光亮，只有明晃晃的車燈朝前照著，剛好能晃得羅敷眼睛生疼。

車燈太亮，羅敷也就看不到對面車上人的動作，只聽到有誰下了車，「哐嘡」很大一聲關門聲讓羅敷驚了一下，反射性去摸被自己藏在衣內的那柄槍。

「賤人，你果然！」朱仕祺氣沖衝上到前去就是一巴掌，冷黃的車燈映著，羅敷的臉上紅腫一大片。

若是以羅敷十幾年前的身手是可以避開的，但是裝了十幾年的柔弱女子，現在羅敷的反射性動作就只是低下頭，去受著這一巴掌。

朱仕祺本也不是什麼善人，所以就不要去想他會對女人有多溫柔了，更何況此刻他對羅敷，殺了都不為過，都別說只是一個根本泄不了什麼狠的巴掌。

「好了，老爺，您這是在做什麼？是在為你的愚蠢懊惱？」嬌嬌媚媚的，聲線一如往前，也知道事情敗露，羅敷就懶得為自己辯駁，直接承認了一切。「人都死了，何必糾結於過往呢？更何況，她也不是因為我死的，不是嗎？」羅敷真的懂人心，知曉怎麼說，才能踩到朱仕祺的痛腳。

朱仕祺身形一滯，想要反駁什麼，卻被身後的一個聲音打斷。

「朱先生，她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真正的大魚跑了。」那聲音很平緩，不緊不慢，彷彿他下車來就只是為了一句提醒一般。

羅敷自認為自己的意圖表現得並不明顯，可沒想到一下子就被人給看出來了。順著聲音看過去，羅敷心裡不由一驚，那男人不過二三十來歲，卻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那種感覺，羅敷只在灤曠天和羅珥身上感受到過，這男子身上的氣息雖不及兩人，但也並未遜色多少。

「呵呵，這位先生是誰，倒是好眼色。」羅敷話中帶話，從旁側擊，企圖套出些什麼。

男人很是不屑，抬眸看了羅敷一眼，便移開了目光。只一眼，羅敷就讀懂了男人要告訴自己的意思:一個將死之人，何必打探那麼多，知曉得越多，死得也越快。

「賤人，那人往哪走了？」朱仕祺一得到肯定的回答，心裡的火氣更甚，現在不僅僅是因為羅敷騙了他多年，更是因為這個女人對自己可能存在的背叛。雖然朱仕祺把羅敷只當做一個玩物，但也覺不允許自己的東西有絲毫的異心。

譚瑤已經是特例，一個小小的羅敷，怎麼敢！

荊風聞言擰了下眉，很難理解隗爺會讓自己來幫助這樣的男人，這女人怎麼可能交代那人的下落，這樣問，只會讓人顯得衝動愚蠢。

很快，就有朱仕祺帶來的人識眼色，準備上前去鉗制住羅敷，可剛挪動腳步，就被羅敷猛的舉起的一把槍給嚇得不敢動彈。

黑洞洞的槍口對準的是別人，可羅敷看著自己身邊三四個，隨時準備撲上來的下人，無力感遍布全身。或許，自己怕是連這裡都走不了了吧。

想到馬上要直面的死亡，羅敷手都忍不住顫抖起來，呼吸也濁重了許多，死後，會是一種怎麼樣的感覺呢？

也不知道人死後還要不要受苦厄折磨。周圍如狼似虎的目光盯得羅敷難受，也就唯有手上冰冷的質感能讓羅敷一陣心安。

「裡面只有一發子彈。」那男子又開口了，說得是事實，也令得羅敷一顫。這個男人很是會洞察人心。羅敷焦急起來，槍是自己最後能站得住腳的籌碼了，如果連這最後的籌碼都被人探去了底，那自己就真的……

現在，只能是多拖延一刻是一刻了。

「那你們可以來試試，看看這裡面是不是只有一發。」羅敷強壓聲音里的顫抖，說得很平淡，讓本還蠢蠢欲動的人重新止了動作。自己是怎麼了，人活久了，膽子也變小了。

遙遠的地方傳來幾聲布穀鳥的啼叫，羅敷漸漸放鬆下來——那幾聲鳥鳴，是那個男人走遠後會發出的信號。

趁人還在戒備，羅敷猛然把槍口掉了個方向，對準自己的下顎。

「快阻止她，她要自殺！」這下荊風也沒想到羅敷居然會有此行徑，畢竟他以為那顆子彈會是要去殺朱仕祺的。

可眾人卻皆是阻止不及，眼睜睜地看著那女人扣動扳機，接著「砰」地一聲巨響後，一切歸於平靜……

羅敷覺著自己漸漸變得輕飄飄地，巨大的疼痛之下，居然是解脫的暢快感，真好，這輩子就這樣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