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石鳴和許淮也站起身來，朝瑚姨說道:「瑚姨，時間也不早了，我們也得離開了。」

「安先生留步，我家老爺一直欽佩先生在商場上的作為，方才也派下人同我說了，想借私人名義和先生探討一番。」董卓是早回了家的，也早就曉得了瑚姨的身份，說不上支持還是反對，但私人空間還是給了她許多。

值得一提的是安石鳴，他早年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商人，走南闖北，硬是把自家生意做紅了半邊天。

等戰爭開始，國運陷入危厄，他又把自己大部分的錢都捐了出去，自己做個一窮二白，轉身投入革命。

而董卓和他同時期的人，生意自然也按著自己的方法做得風生水起，但在處世方面還欠缺了一些，也因此縱使現在董卓的身份地位比安石鳴高，董卓依然想要見見這人。

安石鳴聽後一愣，「董先生嗎？」安石鳴現在明面上的身份只是早就不是當時那個赫赫威名的商人了，只是一個在民立國小里教書的先生。

瑚姨承應是，她自己是時不時聽董卓談到過安石鳴，說如果安石鳴沒有放棄一切，現在商會會長的位置上做的不會是喻坤，「是，我家老爺以前可是經常念叨先生，說你經商有道，眼光毒辣呢……」

「安某人現在不過是一介普通教書匠，董先生還是莫要取笑安某了。」安石鳴聽到瑚姨話里話外全是講他曾經如何如何，便直接開口打斷了瑚姨的講話，「時間也不早了，安某就先告辭了。」

許淮一直沒出聲，站在一邊等安石鳴，見他拒絕了瑚姨，便朝瑚姨彎身鞠了個躬，表示辭別。

等兩人坐上了車，安石鳴才轉頭去看許淮，「小子，覺得委屈嗎？」安石鳴比許淮大了十多歲，叫一聲小子也不為過，「耐性倒是不錯。」

兩人位置坐得近，安石鳴怎麼可能沒注意到他背上的血痕呢？

但畢竟是別人的地盤，再怎麼關係熟絡都不可能得因私人問題打斷正事，更何況他們和軍統那邊還隔著一層，所以安石鳴也就沒有開口。唯一能重新包紮傷口的機會就是軍統他們那邊發現，然後開口詢問。

只是安石鳴沒想到許淮居然會將本來用來擋風的黑衣穿上，這下誰也發現不了他的傷口，更甚，在傷口裂開的情況下，許淮還能堅持把軍統要交接的任務聽完。

「沒事，這件事本就是我的責任。」許淮不願意低頭，無論是在給惹了大麻煩的軍統面前，還是在老大哥般的安石鳴面前。

說話聲音有點虛，許淮不得不靠上前去，以讓安石鳴能聽清楚說話內容，可沒想，這一動作，又扯到了傷口，痛得他直抽氣。

「知道痛了吧？也不知道你哪裡來的那麼大精力，在那樣的情況下還能把文安全送回來。」安石鳴也是佩服，果真是年輕人啊。「今天也是，不知道從哪得來的風聲，硬是要跟我來這一趟。」

許淮盯著汽車後視鏡上的紅綢子看，沒說話了，良久才道一句，「安大哥，這件事，能交給我來負責嗎？」

「給你?也成。」安石鳴是知曉許淮的能力的，這次不過是個意外，如果不把這次任務交給他，安石鳴想，許淮心裡肯定會留下一個疙瘩。

安石鳴還想繼續說，但看許淮已經眉閉眼閉，便也歇了開口的想法，睡睡，畢竟還是個患者。

朱顏終於忙完了一切，現在還有些恍惚。看母親的棺木落土時眼淚流幹了，嗓子也哭到沙啞難以發聲，那個能給自己溫暖的懷抱終於是回不來了。

不是不悲傷，只是朱顏悲傷到了極致，竟不知道應該怎麼來表達悲傷了。拒絕了所有人的安慰，朱顏也沒吃晚飯就上了樓，趁著暮靄，倚在自己房間的窗檯上，數著對邊樹上的鳥兒。

現在已經是十一月末了，可樹葉子還在枝頭掛著，風一吹就搖擺，稀稀拉拉卻很好地遮住了幾隻鳥兒的蹤影。

現在算算，母親剛好離去七天，古人說的頭七，到今天也就結束了。Z國新時期，新文化，洋知識倡導下，一些習俗也漸漸簡化，只剩下形式。

明天又要去學堂了。朱顏可以想像得到明日里，同學們看自己的悲憐眼光，想得多了，朱顏不太願意去學校了。

一隻鳥兒撲凌撲凌翅膀，「嘰嘰喳喳」落在了朱顏倚著的窗柩上——太久沒動，鳥兒忘了那還立著個人了。

林譽這七天也沒離開，一直幫襯著朱仕祺忙裡忙外，倒是朱仕祺本人，這幾天瞧著有點魂不守舍了，好幾次沒注意，差點打翻譚瑤棺欞前的香爐。

送了譚瑤下土，林譽也終於松下一口氣，坐在靠背椅上一骨碌飲下一杯茶。

旁邊一直跟著的林佑終於忍不住開口提醒:「哥，該回去好好睡一覺了，明天起來還得有工作要做。」

林譽聞言一頓，回頭撇了一眼他，繼續喝茶。是了，還有工作要做呢，忙忙碌碌這麼久，才發現，其他人都早就回歸到了正常的生活了——來吊過唁，吃頓飯就走了，聘請過來幫忙的短工，拿了賞錢也回家了……那自己呢？

會有多久，漸漸的忘記這個人，又或者，讓她只變成自己記憶里的一隅小角，慢慢塵封。

「走吧。」思緒良多，林譽還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往在外頭停了七天的自家的車走去。林佑這小子，第一天就把車開過來了，怕是只要自己提出想回家的念頭，他就會去替自己打開車門。

「喲，大哥，這不回家得用柚子水好好泡泡澡嘛。」一個張揚狂妄的聲音從車窗里想起，林譽的眸光瞬間變得犀利。

林佑心裡直叫不好，什麼時候這二世祖上了車，這話說的，可不會毀心情，「二哥，你怎麼過來了？」

自己可是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車開過來的時候後座是沒有人的。

「哦，這不小百合想去梨花班聽齣戲嘛，送她回去剛好路過這，順便來看看熱鬧。」弔兒郎當的聲音聽在林佑耳里都覺得刺耳，更別說林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