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見我的時候，你是要去做什麼的？」灤琨開口問，看著朦朧月光下，披上光華的少女，灤琨感覺到了一絲不真實。

「那個嗎？去給孤兒院的孩子們教舞蹈。」也許是在吃食方面放下了戒心，朱萏在面對灤琨時，自己都沒感覺到自己對他放鬆了許多。

灤琨以為朱萏生在朱家，哪怕不是嫡出的小姐，但作為家裡的主人，零用錢不說少，也至少是夠用的，「你缺錢?」

「沒，只是想給自己找點兒事情做。」回眸一笑，朱萏白皙的面容因著染上的霜華，此刻格外動人，扯得灤琨心頭一動。

灤琨久久不再開口說話，就默默地轉了下身子，替朱萏擋去上風口吹過來的風，看著朱萏慢條斯理地將盤子里的小食都吃幹凈了。

清酒是竹下離偷偷藏了好久的秘藏酒，雖然酒的度數不算高，但合著月色，頗有些意境醉人。一時間，坐在一張大理石圓板桌上的三人都有了絲模糊。

沒得旁人，三個人坐著，便索性用了J語對話，懶得使用那拗口難說的Z語。至少，竹下離是這樣認為的。

「清季井岩，你說，這戰爭，會讓多少人死在他鄉……」竹下離是醉了，不知怎麼和兩人聊著聊著就聊到了戰事上。

這幾個月來，竹下離在戰後方又怎樣，戰事如何，不要幾天就能在整個軍營里蔓延開來，更何況，Z國死了多少人，J國多少戰士葬身荒野，都會有統計官統計。

上報的數值太過龐大，戰爭無論成敗，竹下離心裡都是一陣慌，如果J國的萬千土地和資源是靠子民的鮮血換來的，那……

灤瑾嘴裡還含著一口酒沒吞下去，看到有些上頭而迷迷糊糊不知所以的竹下離，眼睛裡閃過一丁複雜的光芒。

對於這些，灤瑾很少想過，說不上在乎，也明了戰爭之殘酷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扭轉，故而對於竹下離的問題並沒有做回答。

竹下離自己心裡清楚，也不需要灤瑾搭腔，繼續用自己的母語嘟囔，「J國的戰士們，還像不要命了一樣，往前撲。你說，這到底有什麼好?非值得把性命平白無故地搭進去。」

飲酒最少的朱熲餘光一直盯著四周，以防異動。遠處似有人走，朱熲清咳一聲，止住了還要繼續的話題。

「出來很久了，宴會也快開始，我們去到前面吧。」灤瑾掏出西裝上衣口袋裡的懷錶，打開來看了一眼，說道。

「唔……」竹下離是沒聽進去了，腦袋混混沉沉，幹脆就直接趴在冰涼的桌面緩解體內因為酒精而產生的燥熱的溫度。

灤瑾無法，朝坐在他一側的朱熲吩咐:「你看著他點，我先過去了。」隨即站起身來，繞過圓形拱門，走往河邊去。

朱熲不知道灤瑾為什麼會突然對江野信子的宴會這麼感興趣了，還興沖沖地宴會一開始就往前面趕，像要將請柬扔掉的行為在灤瑾做來才算正常。

「嗯。」朱熲不知灤瑾有沒有聽到自己的應聲，不過一小會，坐在石桌前沒動的朱熲就已經看不見灤瑾的身影了。

朱顏中午吃得不多，晚上還因為要來赴宴，和吳婉兒一起被譚倩勒令著僅吃了一塊杏花糕，現在時間才不過到了酉時，朱顏就餓得有些難受了。

吳婉兒亦是如此，扯扯朱顏的手，「顏兒姐姐，我餓了。」

或許因為這個話題在公共場合有些難以啟齒，吳婉兒整張臉就似染上了胭脂。

朱顏尋找朱萏無果，也不再糾結，朝吳婉兒眯眯笑:「我們先去吃些東西吧。」

幸好此次宴會本就是為了吃食，不然這一到場就張嘴吃，任誰都覺得尷尬。

灤瑾一進會場就看見朱顏正和一小姑娘站在角落裡吃東西。

雖然吃得慢條斯理，但灤瑾仍能看出朱顏吃得有些急。空腹吃這些油膩的東西容易讓人腹痛，灤瑾看著吃得正歡的小姑娘就料想朱顏應該是沒有

灤瑾從自己懷裡掏出被紙包好的兩塊桂花糕，稍稍顛顛，還有些餘溫，又抬手用鼻尖輕觸紙包，聞見淡淡的桂花香。

不覺間，灤瑾嘴邊漾起一抹微笑。

隨意找著一個傭人要了個漂亮的盤子，灤瑾小心翼翼將桂花糕擺放入碟，「你給邊上那位小姐送去。」又嫌孤零零兩塊糕點擺盤不精細，從旁邊折了枝桂花放進去。

端著盤子候著灤瑾擺點的女傭是極力隱忍著笑，雖自己是Z國招聘過來的女工，但見到這位清季大佐的時候，他無一不是冷漠而難以接近的，什麼時候能看到這樣的大佐？

灤瑾擺完後收了手，揚了揚下巴示意人過去。一眨眼又恢復了那孤傲的模樣，如果朱熲在這，才會曉得，灤瑾這是有些不自然了。

女傭很快就走到了朱顏面前，「小姐，用燒烤前可食用這些小點，胃也能舒服些。」

朱顏看到傭人突然呈上來的兩塊桂花糕有些動容，不過是一個小宴會，會場里的傭人還能如此細緻顧及到每位賓客。

捻起當中一塊咬下，味道還不錯，香甜的糕點茹茹糯糯，甚至小小的桂花朵觸及舌尖還留下淺淺的芬芳。

吳婉兒在朱顏眼神的鼓動下也拿過剩下的一塊，放在口裡嚼了嚼，剛剛因為過於油辣而膩口的感覺也減緩了不少。

可吃著吃著，吳婉兒總覺得自己有種錯覺，像是有誰在盯著自己看，讓人覺得有些脊背發寒。

不遠處，江野信子將一切斂入眸中，有些失神，憑著直覺，江野信子能感受到，那個叫朱顏的女孩，還真是清季的心上人。

否則，他怎麼可能要親自去擺糕點的盤，給一個陌生女孩送去?

江野難以聽進周圍落過來的寒暄聲，緩緩地朝灤瑾走去——想要問清楚，一步，一步，踏在她自己的心尖尖上，帶著無數的忐忑和不安。

落在裙上的那隻手，也不自覺地緊揪住裙擺。江野空跟在她身後，看到信子如此失態，不得不低低咳嗽一聲提醒，也不過一瞬，江野眼神便恢復了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