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麼時候，手指尖已經是情不自禁地搭扣在門把鎖上，冰冷的鐵質觸感沒隔著任何物什清清楚楚傳到陌晟源的手上，男人甚至覺得，那冷銹的觸感，刺得心口生疼。

倒他也矯情了，這門把手，可不是輕輕一擰轉，就能打開。

「帶進來吧。」沙啞的喉嚨，發出沉抑的聲音，陌晟源最終卻還只是縮了縮手，把落在門把之上的手收回來。

轉過背，不輕易叫人看清他深沉如古潭的眼眸里，浸潤的些許膽怯懦弱。

見面第一句，該跟那個人說些什麼呢，好久不見，亦或者是我好想你?

陌晟源該說他自己是第一次如此無措，竟是在害怕，那門縫被打開之時，外面站著的人要目光落在他自己身上該要如何回應。

他不像從前，能大大方方跟人吐露自己內心最真實熾熱的情感。現在的他患得患失，又狠狠挫敗過，已經早不如得以前一樣坦然。

至少再次遇見他，他不曉得自己會不會跟以前一樣，能毫無芥蒂地把他放開。

「你們先迴避一下。」聲音隱隱帶著顫動，陌晟源不曉得自己究竟是在憂心他自己待會要跟那個人說些什麼，還是在害怕門外站著的，不一定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但難以做心理的準備，男人只在他自己轉身的一瞬，發覺得到包間內還赫赫立著七八個人，便開口將人趕出去，似乎如此，他心裡的底氣就能足些。

「側門。」又看著打頭的屬下帶著西檸和那三個夜總會小姐想要往自己這邊走過來，陌晟源眉宇微蹙，又是開口一句沉聲命令。

「陌少，這位就是火急火燎想要進到『小西圈』的男人。」

「小西圈」指的就是西二區整整一個權貴名流雲集的圈子，那敲門之人也是在西二街做了半個管事經理，又被不少巴結的人討好地稱作一聲「賈經理」。

自然，是對得這種俗語的稱號知曉的。

但卻是不曉得陌晟源心裡頭彎折繞過多少，賈經理只輕扣門卻沒發現裡邊的人應聲，便自顧自地推開來房間門來。

落以前這種事情他可做不出來——敲門的賈經理從來都是清楚他自己應該被擺在一個什麼樣的位置，他確確實實不敢輕易擰開上層那些位的房門。

更何況是陌晟源，那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他挨槍子兒。

只是明顯感受得到站在他身旁的文弱男人是有些焦躁不安的，甚至如果自己不做出些許實際行動，他就要自己動手去撬鎖。

賈經理想著自己開門總好比這個男人冒冒失失做事要好，便是忍著額頭上直直冒出的汗珠，顫巍巍把陌晟源所在的包間房門打開。

果不其然在門口隔著不過一尺的距離看到站著的高大身影，那經理還沒往前多跨開一步，就感受到濃烈的威壓朝他席捲過來，讓他頭頂的冷汗終於是堅持不住。

「啪嗒」，一連掉落兩滴下來。

生怕陌晟源會誤會自己生出狗膽，那經理沒能看清楚陰影底下男人的面色如何，就是急忙忙開口，沖他解釋。

他後悔了還不成，他後悔沒讓隨便亂闖這塊地方的那個男人打頭陣了還不行?

總歸是人家犯的錯，他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螻蟻，何故要替人家頂罪，自個兒往火坑裡跳。

早知道現在，他剛才就不做那出頭鳥了。

只是出乎男人意料的是陌晟源並沒有詰問他為何不經允許就推開房門，賈經理只呆愣愣站著，發現這位的所有注意力完全沒落在他自己身上。

或者說，多餘的一個眼光，陌晟源都沒有給他。

直直地看著站立在他身後的那個人，賈經理也不曉得兩個人之間究竟是有怎麼樣的暗流涌動。

反正被夾在兩個人中間的他，就跟得一層透明的塑料保鮮膜一樣，根本沒有存在的價值。

「陌少，既然人帶到了，我就先回去了？」對著陌晟源又是一陣點頭哈腰，賈經理也不管人家搭理不搭理自己，反正態度做盡，總不會落人口舌。

便是說完這句話果沒瞧見陌晟源表態，賈經理也沒再過多逢迎，只鞠過一躬就自己獨獨離開去。

當然忘記場上還有一個不知名的小經理在蹦噠，完完全全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傾注在那個人的身上。

陌晟源想，如果他面前擺著一面鏡子，那折射出來的他的鏡像一定會是有偏執痴迷的神情的。

從來沒想過記憶里叫他深刻入骨子裡的那個人會重新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陌晟源曉得，那些偏執，是他跟他分別這麼多年，時光一刀一刀給他劃出來的，只是痴迷……

「陌少。」陌晟源不知道自己的嗓子究竟是有多幹澀，至少聽到那個人生疏喊出一個雙音節的詞，他是說不出半點的話來的。

本來是要說什麼的，「阿佑」?

還是，「好久不見」?

最終還是捨不得多錯漏幾秒，叫自己失去去看那個人的時間，陌晟源身形略微有些僵硬地轉過來，只抬起眼眸，將自己的視線落到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他跟前的男人。

只要輕輕伸手，就能觸碰到的男人。

沒有一丁點的改變啊，陌晟源從西田佑第一眼撞進他的眸中開始，就忍不住在想。

似乎從前記憶里的那個男孩跟面前這個人逐漸地相重疊，男人呼吸微滯，不知道自己看見的究竟是哪一個人。

又或者，自始至終只是有同一個人。

還是一樣稍微有些長的烏髮，白皙得到透明的皮膚，雖然容貌算不上特別出眾卻依舊讓他看著就忍不住心口顫動。

陌晟源忍不住上前一步，仿若只要他觸碰到這個人，就一切都是真實的。

明明時光潺潺流走，帶著無法挽留的趨勢的。

可它又不過是想告訴某些人，有些事，有些人，就算過去再久，在記憶里封存得積了再多的灰塵，它也能在重拾的瞬間，把你的所有偽裝擊潰。

只悵惘曾經，為何沒有去多挽留，又為何，要讓自己懊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