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沒能留意男人話語里的「還」是什麼意思，西田佑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此時聽著男人的話，才稍微挪動腳步去到洗漱間。

西田佑腳步挪動過好幾步，才發覺自己腳上的棉拖鞋並不是昨天晚上穿進門的那一雙。

餘光往外，瞥得到陌晟源腳上已經伸出來半許長的腳後跟，他自己才算是明白，他跟陌晟源早晨沒能留神，相互穿反了鞋子。

一下子就感覺得到赤著的腳掌心有灼熱的溫度升騰開，西田佑昨夜裡跟陌晟源那般親密，也都不覺得他的觸感能比隔著一雙布拖鞋要更真實。

「陌晟……」張口本想跟他交換，但也怕覺得是自己小題大做，西田佑盯著男人的腳片刻，看著他後腳跟幾乎是踩在地板之上。

最終卻還是訕訕然，獨自往洗漱間里進去。

推開磨砂的玻璃門，將腳步聲踩得最低，西田佑走進到洗漱間之內，只發覺裡邊跟記憶里一般。

一如既往地整潔，連是毛巾都在架子上疊放好，白色的瓷缸之內看不到任何一點污漬。

西田佑擰眉細細思量，大約環視過一周，便是依照以前的習慣走去拿著白瓷台上的牙膏和牙刷準備是要漱口。

不曉得如此的環境是陌晟源究竟請人多久打掃一次，但看著不染一絲灰塵的毛巾桿，西田佑接過一杯水，只心裡頭生騰出一絲怪異。

當人的心中感覺到怪異就會不自覺把那種感覺無限放大，西田佑舌尖上載來熟悉的牙膏清香，只越發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來。

其實這種感覺一直都是存在的——從進到這個空間里開始，就感覺到一股子壓抑的感覺的。

西田佑一直都感知得清楚，無論是把西檸安置在後房間的床鋪上，還是被陌晟源擁吻時。

只是怪異的感覺太濃烈，他也因為著陌晟源就在自己的眼前而沒多去細思量。

以為或許是他自己的原因，再次進到一個熟悉的場所，才會心情變得壓抑和沉悶，西田佑想，他再次站入到這個空間里，就是一件讓人覺得怪異和壓抑的事情。

可再是壓抑沉悶，也從來沒有在哪一處其他地方能叫他如此心緒不寧。

西田佑直到走進洗漱間，看得見自己因為習慣而重新擺到原位上的漱口杯和牙刷。

以及另一份屬於陌晟源的那被過分刻意擺放得整齊的漱口杯才終於是明白到整間公寓不妥的原因來。

不得不承認整個公寓跟自己離開之時沒有任何半分的改變，大到所有的傢具陳設，盆栽擺放，小到一雙拖鞋，一支牙刷。

西田佑整整在房間之內待過一夜之後才發現，公寓之內的一切擺放得太過秩序細緻，所有的角落，都跟自己記憶里的樣子未有分毫的差別和改動。

感覺得到如是擺放著物品的空間究竟是有什麼意義所在，西田佑覺得毛巾架上的純色毛巾有些灼眼來，連伸手去觸碰的勇氣也在剛剛一刻全部潰散開。

這個空間，整間公寓，不單單是陌晟源的住所，也是他五年來一直等待他回來的地點，更是他要在往後的日子，或許是半年的時間築造的囚籠。

再刻意維持著原狀又如何，這間公寓若是在其間待的時間久了，反而會讓人極會感覺到一陣刻意。

就像是給公主建造的象牙塔，王子營造的城堡，沒有人會去在意他們的意願，若是童話故事裡的那些位王子公主逃跑了，城堡象牙塔依舊存在。

它們依舊會被人建造，只等著未來某一天他們的回歸。

可並不喜歡這種感覺，西田佑只覺得自己進入到一個幻境里，幻境里的一切都是完好的，所有的物品都是嶄新的，就比得他當初跟他高三，大一在一起的那段時間。

但是到底是人走了回來了，心變了，所有的一切也就不再美好。

就像是些易碎的泡沫，用肥皂水勉強維持它自身的平衡，勉強保持著絢爛的色彩不被戳破。

可泡沫就是泡沫，就算再是維持它的平和，也總有一天會要被打破，西田佑不知為何，一下子身上像是被細細密密的針裹住，無論怎麼掙扎都是疼痛得厲害。

顧不得自己有沒有洗臉，西田佑腳步凌亂，匆匆忙忙就往公寓外沖。

不太相信自己心中的所想，西田佑從洗漱間里跑出來差點「刺溜」滑一跤，勉強站直身體，又是看得清門口閑散站著的，似乎是在寒暄的兩人。

「怎麼了，要去哪?」是詫異西田佑動作的迅速，依靠在門框之上，原本態度有些散漫慵懶的男人忽地變得有些正色起來。

隻眼瞳里的光澤比之窗外喧鬧的陽光還要動人，陌晟源似乎因為某些事情而心緒尚佳，連對待西田佑之時也面容溫柔不已。

但卻並沒有回答陌晟源的問，西田佑目光略微渙散，瞥見敞開的門外對面那扇禁閉的防盜門，就是穿著拖鞋小跑到那房門口。

「砰砰——」敲門不過半刻就裡面有人探出頭來，似乎睡眼朦朧著沒想大清早有人敲門，隔著鐵防盜門裡面披著件淺衣的女主人走出來，話語聲里還有些慍怒。

「誰啊，大清早吵什麼。」打著哈欠往前走過幾步，那女主人沒看清楚西田佑的長相，也西田佑並不認識他。

感覺到自己心裡頭生出的想法被推翻，西田佑一下子又是笑又是沉思，若不是他西裝革履，著實有些像大早上吵人的瘋子。

但到底還是心口松下一口氣，西田佑以為一切都是錯覺，不禁也有些悵惘，也是，那人怎麼可能要刻意做出那些事情，自己當初離開他，他應該心底里是憎惡自己的才對。

只是所有表情的鬆懈還沒能持續過三秒鐘，那女主人的又一句話，重新把他拉回谷底，「這不是阿佑嗎，我爸這幾年一直惦記著你呢，我爸，就是你隔壁鄰居張叔。」

女主人看清楚西田佑的長相，一下子無論是話語還是態度都變得熱情殷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