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心動·浮青04
小說: 偏執對孤僻 作者:伊承 字數:7400 更新時間:2019-09-22 06:12:32
【049】誰人還記幼年事
謝府。
葉籬槿將謝曲闌交給王添衣後,便輕斥道:「衣兒,孩子是自由的,收養之事你要給他足夠的時間,讓他自己做決定。」說完後,他頓了頓,將目光直視王添衣,言語之中是少有的生氣,「為兄雖不知你與陶陶商議了什麼,但你為人母,切莫忽視孩子感受。」
王添衣聽得葉籬槿此言,見葉籬槿神色認真,抿緊了唇,悻悻道:「階桐哥哥別生氣,衣兒知曉了,之後定不會再犯,我會先徵求曲闌同意再做。」
七日後。
神色焦急的王添衣抱著謝曲闌來到葉籬槿面前,慌張道:「階桐哥哥,曲闌這數日一直在夢中喊著難受,但無論用何種法子都不能使他平靜,我該如何是好?」
葉籬槿看著王添衣懷中面色慘白的謝曲闌,伸手撫上謝曲闌的額頭,一邊用靈力撫平他的經脈,一邊問道:「這是第幾日了?」
「第七日。」王添衣害怕不安,難過道:「自上次分別之後,曲闌便時刻做著噩夢,尋遍大夫皆無法子,衣兒便只能來打擾階桐哥哥。」
葉籬槿聞言便立即道:「衣兒,我接下來會為闌兒治療,桐院此後七日不得讓任何人進入。」
「有勞階桐哥哥。」王添衣應是。
「闌兒,醒醒。」葉籬槿柔聲喚著謝曲闌,意圖讓他從夢中蘇醒。
謝曲闌聞言費力睜開雙眼,小臉發白,下意識緊攥住葉籬槿的衣衫,語無倫次地說道:「舅舅,我好怕;舅舅,救救我。」
葉籬槿安撫著謝曲闌,聲音溫和如春風,「闌兒莫怕,舅舅在這。」一邊說著一邊輕柔打開謝曲闌的手握在掌中,引導他體內靈力流動,「放鬆,不要怕,聽舅舅的,隨舅舅一起在心中默念……」
「不,不要!痛!好痛!」謝曲闌隨著葉籬槿剛做了一個起手式便覺得腦袋像要爆炸一般,頓覺劇痛無比,攥著葉籬槿的手狠狠抓緊直至陷進肉里。
葉籬槿渾然不覺,只繼續用靈力安撫著他,並低聲道:「闌兒別怕,不痛,不痛的,闌兒別怕。」
「好痛好痛!舅舅舅舅,求求你放過我,我不要!娘親,爹爹,爹爹,娘親,你在哪裡?救救我。」謝曲闌聞言只不停哀嚎哭喊著,淚流滿面,腦袋因痛竟想往四周撞去。
葉籬槿見狀緊緊禁錮著謝曲闌,眼中滿是不忍,面上神情逐漸變得堅決,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單手固定謝曲闌的身體,低頭口中輕吟咒語將平湖琵琶召喚出,從指尖引出本源精血滴在琵琶上。
平湖琵琶立時自彈起來,天空傳來孔雀清鳴聲,窗沿出現一抹翠綠的身影。
那抹翠綠的優雅身影將葉籬槿引出的精血飲下,一根色彩斑斕的羽毛飄到葉籬槿手中。
葉籬槿將那根長羽執在手中,輕輕在謝曲闌額心寫下一段梵文,口中念念有詞:「平湖謝氏曲闌,借娑羅佛宗孔雀大明王言,為汝驅病消災。」此言一出,那根長羽便化作一團雲煙飄往謝曲闌靈台深處。
謝曲闌周身隨之放鬆,而後力竭躺在葉籬槿懷中,窗外翠綠身影不知何時消失不見。
陽光照射著的細碎灰塵落進葉籬槿的眼眸,令他眼中光芒變得暗淡,而與之相反的是,木質琵琶仿若上了一層桐油般,越來越平滑光亮。
如此重複七日,謝曲闌面色已然恢復紅潤,而與之相反的是葉籬槿面色越發蒼白,他將謝曲闌安置好後便不告而別。
——
謝曲闌醒後看著自己面前難得一見的父親,倏然紅了眼眶,他想問父親是您救了孩兒嗎?可是話未出口便見謝延庭十分淡漠地掃了自己一眼,隨即拂袖而去。
「娘親,爹爹他為什麼不喜歡我?」他看著越走越遠的謝延庭,又看著身邊的王添衣,既不解又不安,「娘親,我能一直呆在您的身邊嗎?」
王添衣聞言抱著他溫柔笑道:「這些答案,等曲闌長大後就知道了。」說著說著她轉移了話題,「這幾日曲闌肯定餓了吧。來,娘親買了你喜歡吃的,快吃。」
謝曲闌揚起小臉朝著王添衣一笑,乖巧應道:「謝謝娘親,我聽您的。」
王添衣得到謝曲闌肯定的回答後心下微微放鬆,見謝曲闌乖巧吃著東西便道:「曲闌乖乖聽話,娘親有事,你在這兒等著娘親回來可好?」
見謝曲闌點頭,王添衣便起身離開。
門一關上,謝曲闌便起身躡手躡腳走下床想要出門,卻在門口陡然聽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門外,謝延庭低聲喚著衣衣。
王添衣聞言頓住,隨即亦是故作淡然道:「長月。」
謝延庭看著王添衣帶愁的笑容心中一痛,直視著她,一字一句道:「衣衣,若你說句後悔,我便去求葉階桐,求他將孩子還給你;我也發誓,不會再對曲闌視若無睹,我會努力做一個合格的父親。」
王添衣聞言依舊輕笑著搖頭,繡口吐出一個清晰堅定的答案,「不。」
「衣衣,曲闌是我們的孩子,曲闌離不開你。」謝延庭盯著她,神色像是失落又像是冷漠,「這四年你還沒想清楚嗎?」
「長月,我想的一直都很清楚,你說得對,孩子是我們的;但是在此之前,我的命是階桐哥哥救的。」王添衣陳述事實,「滴水之恩應當湧泉相報,何況是救命之恩,這條命始終是我欠階桐哥哥的。」
「關於曲闌,我還是四年前那個回答,孩子我們還能再有,但是階桐哥哥不會有,所以我必須將孩子過繼給階桐哥哥。」
「長月,是我自私自利,妄想用孩子來抵消自己罪孽;但無論如何,曲闌都是長月你的血脈,他待在我們身邊的日子本就不多,你該好好待他,何必因我所為而遷怒於他。」
謝延庭沉默良久,後大笑出聲道:「衣衣,我感覺我從來都沒看懂過你,與葉籬槿關係親密的人,都是如此自私自利?」
王添衣聞言笑中帶淚,哽咽道:「也許吧。」說完後便轉身離開。
謝延庭見狀,手在微微顫抖,他多想為自己的妻子拭淚,可是四年前的事已讓他對她心生隔閡,能將自己親生孩子果斷送人的女子,又怎會因自己一句不輕不重的話而落淚?他憐、他怕、到最後竟是有些恨。
謝曲闌聽門外一片安靜便猛地推開門,看著站在門邊的謝延庭,他似怕似敬地喚道:「爹……爹爹。」
謝延庭俯視著他,挑眉喚了聲謝曲闌。
「嗯……爹爹。」謝曲闌有些怯怯地應了一聲。
「你聽到我與你娘親說的話了。」
謝曲闌怯怯點頭應是。
謝延庭單手提起他,目光平視,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憎惡,冷笑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喜歡你嗎?因為你就是個災星,未出生便害我與衣衣不和,出生時又害衣衣難產損了元氣,再之後又害衣衣與我生嫌隙……你不該來到這世上的。」
「更何況,你註定要被送給別人,我為什麼要喜歡你?謝曲闌,你說我為什麼要喜歡你?」頓了頓,又勃然道,「你屬於葉家,屬於葉籬槿!既然如此,為何還在我家呆著,佔據我衣衣的心?你該快點滾去葉家,滾到葉籬槿身邊。」
謝曲闌聽著他越來越重的話迅速紅了眼眶,滿是難過地看著謝延庭,哭著喊著掙扎著,抽泣道:「爹……爹。」
謝延庭冷笑一聲將謝曲闌放到地上,頭也不回地說道:「你早晚都要去葉家,晚些不如早些!以後,別出現在我面前。」
「爹……爹爹。」謝曲闌聞言瞬間不知該如何是好,下意識小跑上去緊跟謝延庭,一邊執著地喚著,希望他能回頭看看自己。
走著走著,謝延庭便突然停下了腳步,轉身又將謝曲闌提起。
——
站在門外,謝延庭帶笑敲著門,口中輕喚道:「衣衣。」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王添衣頭也未回只不冷不熱地應道:「長月。」
謝延庭對此毫不在意,放下謝曲闌走近道:「衣衣,既然你已決定好要將曲闌過繼給葉階桐,那擇日不如撞日,今日我們夫妻二人一起去如何?」
王添衣搖頭拒絕道:「不,階桐哥哥說了,要等孩子長大後自行決定,我聽哥哥的,尊重曲闌的選擇。」
謝延庭聞言似是有些生氣,但不知為何他又將這種情緒按下,笑吟吟地道:「衣衣,我不怪你了,我們現在就把孩子送給階桐兄,然後我們一起去歷練,以後再回來可好?」
王添衣聞言微愣,依舊搖頭拒絕道:「不可,曲闌他……」
謝延庭聞言面色一沉,道:「衣衣,你若執意如此,為夫也不再多言。」說罷便大步離去。
謝曲闌一臉難過地看著自己再次遠去的父親,問王添衣:「娘親,父親不喜歡我,是因為我要被送給別人?您要把我送給別人,也是因為您不喜歡我嗎?如果您和父親都不喜歡我,我……」我什麼呢?他說到此卻突然愣了起來,想了許久也沒能想出自己想說的話,本就紅著的雙眼又生一層霧氣,癟嘴便委委屈屈地哭了起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喊著娘親。
王添衣走近謝曲闌,附身將他抱起,亦是帶著哭腔道:「對不起。」
謝曲闌躺在王添衣懷中,和王添衣如出一轍的杏眼濕潤的望著她,哀聲道:「娘親,我可以不去嗎?」
王添衣抱著他,只輕輕而堅定地搖頭,柔聲孜孜不倦地重複著一句,你會喜歡他的。
謝曲闌聞言,心中陡然對那個素未謀面之人生了怨恨,稚嫩可愛的小臉上滿是憤怒、怨恨和不滿。
他把頭埋進王添衣的懷中,抽泣道:「娘……娘親,我知道了,曲闌同意……同意離開娘親,同意去別人家裡,做別人的孩子,但是我希望娘親您能時常來看望我,可以嗎?」
王添衣聞言心中頓時五味雜陳,她垂眸看著身前小小人兒,伸手愛憐地撫摩著他的發,嘆道:「曲闌,是娘親對不起你,你如此懂事,娘親為擁有你這般懂事的孩子由衷感到高興;娘親也謝謝你,謝謝你能同意;娘親亦是十分捨不得你,但是有些事不能不做。」
謝曲闌躺在王添衣的懷中,垂著眼簾並不回答。
次日,葉府。
迎接王添衣的不是溫煦如春光的葉籬槿,而是比先前態度還要冷漠無禮的楊陶。
楊陶一見到王添衣頓時便怒不可遏,冷聲呵道:「王添衣,葉府不歡迎你,滾。」
王添衣她看著楊陶身後緊鎖的院門,心生不安,猶猶豫豫地喚他一聲,「楊哥哥?」
楊陶冷臉聽著,面色愈發陰沉,一字一句怒呵道:「我說了,滾!王添衣你是聽不懂人話,還是要我與你動手?」
「楊……」王添衣下意識想要喚哥哥,但在楊陶冷淡厭惡的目光中暗自將那句哥哥咽回口中,沉默片刻轉而道:「你讓我見一面階桐哥哥。」
「不行!」楊陶想也沒想一口回絕,冷情冷麵,冷言冷語,「哥哥已經閉關,誰都不見。」
階桐哥哥才出關沒多久怎麼又要閉關?王添衣聞言心中頓生濃重不安,低聲好聲好氣地哀求道:「可是我有要事想與階桐哥哥商議,楊哥哥,你能不能讓我見階桐哥哥一面?」
楊陶依舊沉著臉,冷淡的重複著先前那句哥哥已經閉關。
王添衣看著楊陶冷肅的神色心中滿是酸澀,神情恍惚難掩失望地道:「既然楊哥哥如此說了,添衣也不強求,只望楊哥哥能在階桐哥哥下次出關後,替添衣代為轉達——曲闌已親口同意過繼一事。」
「嗯,哥哥出關我會轉告的。」楊陶聞言沉著的臉色稍有緩和,但聲音依舊冷淡,「現在你可以回去了。」
王添衣應是,臨走前又定定看了看緊閉的院門,眼神哀傷,神情有些凝重。
謝曲闌聽著,面上是顯而易見的欣喜,他不掩歡喜地問道:「娘親,我是不是可以留在娘親身邊了?」
王添衣依舊是未曾點頭也未搖頭,牽著謝曲闌的手往前走著,邊淡笑道:「曲闌先在家在陪陪娘親一段時間。」
謝曲闌聞言心中頓時生了莫名怨懟,垂眸鼻尖悄然生了一點紅,悶聲不語。
王添衣心中有事便未能注意到他此時的異常,只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神色擔憂而緊張。
謝府。
謝延庭站在走廊一頭,遙遙看著朝自己走來的母子二人,面上神情也算不得好看,在三人即將交錯之際,他突然出聲喚了句衣衣。
王添衣抬起頭,露出一張鬱郁寡歡的面容,淡然回道:「長月。」
謝延庭問道:「衣衣,去了葉府,你為什麼還會不開心?」
王添衣聞言一愣而後勉強勾出一個笑,輕聲欲反駁,但我字一出口她才發覺自己聲帶哭腔,驀然一頓而後緩緩道:「我只是難過,楊……他似乎從來都沒有真正把我當成妹妹看待過。」
謝延庭聞言突然輕笑起來看著王添衣,心中又憐又愛,嘆道:「衣衣,這件事你早該明白的。」
「嗯。」王添衣點頭應是,謝延庭見她一臉倦色便轉移話題,看著一直沉默不語的謝曲闌,問道:「衣衣此去結果如何?」
王添衣搖頭嘆道:「長月,階桐哥哥又閉關了。」
謝延庭聞言心中頓時生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怨憤,皺了皺眉終是抑制住了自己想要口出惡言的想法。
他冷淡地看著底下異常沉默的孩子,故作平靜道:「既然如此,衣衣,這段時間便由我照顧曲闌。從前是我不對,不該冷落孩子,今後我會負起父親的責任,直到他不再是我的孩子為止。」
王添衣聞言面上陰霾突然散去,眼中滿是感動,紅著眼柔笑道:「長月,謝謝你。」
「衣衣,你我夫妻二人同心同德,何必言謝,」謝延庭避開王添衣的目光,「先前幾年是為夫魔怔了,階桐兄於你我二人有救命之恩,又因你我而不得子嗣伴身,你將孩子過繼於他乃天經地義。如今為夫清醒,也算為時不晚,望衣衣能諒解為夫。」
王添衣淚盈盈地望著謝延庭,泣不成聲道:「謝謝你,長月,謝謝你理解我。」
謝延庭順勢擁她入懷,道:「衣衣,你我是夫妻,何必言謝。」話雖如此,但他落在一旁不言不語的謝曲闌身上的目光卻漠然。
兩年後。
謝曲闌滿心欣喜地坐在父母身邊,這兩年來平靜且和和美美的生活令他逐漸安心,沉浸在家庭和睦的氛圍中,將從前的事全然置之腦後,只是當他看見門口黑衣人時,身體倏然緊繃,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母親緩緩起身,迎向那人,道了句楊哥哥。
楊陶負手站在門外,心情似乎挺不錯,聞言對著王添衣露出一個不甚明顯的笑,目光略過謝延庭眼中露出一陣強烈的厭惡,目光最後落在謝曲闌身上,平靜道:「王添衣,我今日來只為接他走。」說著他便大步靠近謝曲闌。
謝曲闌看著面前這張熟悉的面孔心中又驚又怕,下意識往謝延庭身邊縮去,但感受到謝延庭將自己推開的手時頓時一僵,偏頭看向一旁毫無反應的母親,心中怨恨大過被遺棄的痛。
王添衣在身後喃喃重複道:「曲闌,對不起,娘親對不起你。」
謝曲闌躺在楊陶懷中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父母親,眼中面上是掩不住的惶恐害怕,他心有不甘,腦子卻無比清晰的回想起了從前種種,一時間心灰意冷,閉眼再不回頭。
葉府。
謝曲闌隨楊陶一同站在滿是樹影的門前,四周寂靜,心中惶恐不安的情緒又悄悄爬了上來,邁著小短腿潛意識便想逃。
楊陶似是早就猜到了他會有的舉動,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抓住,牢牢禁錮在自己身邊,低聲呵斥道:「老實待著,休要亂動。」
謝曲闌被楊陶一嚇,又驚又怕也有不服氣,但苦於自己被抓在手中無法掙脫,便只能緊抿著唇耷拉著臉被迫同楊陶一齊站著。
片刻後,院外樹木突然齊齊嘩嘩作響,房中有絲絲縷縷青碧色的靈氣徐徐飄出,青碧色的靈氣從他身體穿行,謝曲闌伸手撫摩著自己突然發燙的額頭有些不解。
靈氣落到樹木枝葉上,遙遠的山林傳出一聲聲清脆嘹亮的雀鳴。
房中此時突然傳來一聲溫柔的聲音,「陶陶,這兩年辛苦你了,」頓了頓,他似是察覺到了謝曲闌的氣息,又問道,「陶陶,你身邊還有誰?」
楊陶沉浸在葉籬槿出關的喜悅之中,聞言便道:「哥哥,是謝曲闌,添衣說他早就同意了過繼,我想哥哥今日出關後見到他應該會高興,便順路去謝府將他帶來;哥哥,陶陶這樣做應當不欠妥當吧?」楊陶說到後面話中帶著些許試探性的討好,又藏著些許不安。
房中的葉籬槿聽得楊陶此言霎時沉默,楊陶心生焦急,下意識便開口想要解釋,但不等他開口便聽葉籬槿輕聲道:「陶陶與闌兒先一同進來罷。」
楊陶欣然應好,隨後便強行將謝曲闌帶入房中。
謝曲闌一時掙脫不了他的束縛,於是便滿臉不開心地被迫進門。
他暗暗打量著房內四周,看見案桌前坐在輪椅上的青年心情竟然十分平靜,他猛地甩開楊陶鬆動地鉗制住自己的手,小跑至葉籬槿的身前,看著他,紅著眼道:「舅舅,您就是葉籬槿?我以後就是您的孩子了?」
葉籬槿看著面前這個眼中明顯帶著不高興和抗拒的小孩,心下一嘆,安撫道:「闌兒既然不願,舅舅明日便送你回去。」
謝曲闌聞言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偷偷覷了一眼楊陶,粲然道:「真的嗎?舅舅是說真的嗎?舅舅要說話算話。」
葉籬槿看著他,面帶溫和近人的笑意,謝曲闌見狀神情便不再那麼緊繃,悄悄鬆了警惕。
葉籬槿重重應道:「嗯,是真的,舅舅絕無虛言。」
謝曲闌得到葉籬槿肯定的回答後,便愈發歡喜,滿臉笑容。
楊陶見狀倒並未反駁葉籬槿,只是從鼻腔發出意味不明的一聲輕哼。
誰知,再回謝府,偌大庭院已人去樓空。
謝曲闌看著頓覺茫然無措,在園中奔跑許久也未見到相見的人,霎時紅了雙眼:父母親為了讓別人撫養自己,所以離開了家,他們拋棄了自己,從此以後,自己是沒有父母、沒有家的孩子了。
謝曲闌惡狠狠地瞪著身後的人,面前這個信誓旦旦說要送自己回家的人騙了自己,他和楊陶一樣都是壞人,我討厭他!
「我的娘親,娘親去哪裡了?父親呢?你把我的娘親和父親還給我!還給我!」他心有無名怒火堆積便任由憤怒沖昏自己頭腦,聲音凄厲尖銳既憤又難受,「我討厭你,你不是我舅舅!討厭你!討厭你!你說話不算數,你是個大騙子,你和他們一樣,都是壞人!」他每說一字眼中便有一汪淚水迸發而出。
葉籬槿見狀,笑容竟出現了一絲苦澀意味,低聲重複著對不起,推動輪椅想要靠近謝曲闌。
謝曲闌不曾理會,既憤怒又委屈地瞪著他,一字一句道:「我討厭你!」說完便朝著葉籬槿反方向跑開。
背後雖是一望無際的平坦之路,但那盡頭卻是一處如今並不安寧的森林。
謝曲闌在剛一踏進山林便被四周樹木團團圍住,四周有藤蔓蠢蠢欲動。
謝曲闌見狀下意識後退一步,藤蔓倏然發動攻擊。
在藤蔓纏上他身體的瞬間,謝曲闌額心便浮現一個羽毛狀的圖案,淡碧色靈光從此流出化成靈力護罩,四周草木見狀越發兇殘地進攻著。
他尚未修道,只能被動承受著靈氣被奪之痛,難受掙扎著卻是無用功。
二者靈氣此消彼長,他眉心晶瑩剔透的綠光越發暗淡,他的眼神也逐漸開始渙散,神情茫然,身體卻還在下意識地抽搐著。
葉籬槿到時,見狀神情一凜,想也未想徑直將平湖琵琶召出,抱在懷中,每撥動琵琶弦一次便見他的指尖生出一道血痕,猩紅的血液化作碧綠色的靈光融進平湖琵琶。
四周草木聞樂聲紛紛收枝斂條,伏在地上一動不動,很是乖巧。
葉籬槿俯身抱起謝曲闌,一張臉蒼白如紙,推動輪椅改變方向便往回走。
此時,身後方才還乖巧伏在地上的枝條突然暴起,化作牢籠欲將兩人困住。
葉籬槿雖修為跌落但亦是金丹修士,哪能察覺不到身後變故,只因如今無暇施法便只倏然冷下臉道:「滾。」
有藤蔓不死心還想要朝兩人動手,此時山中突然傳來一聲雀鳴,草木霎時齊顫,皆畏畏縮縮地伏在地上再不敢妄動。
葉籬槿仰首吞下從臟腑處溢上來的血,猛地被嗆住,面色竟在陰差陽錯間生了一點紅潤。
他勾唇笑了起來,眸若秋水蕩漾著點點波光,神色已經退卻方才的冷漠傲然變得溫和,氣息也變得平易近人起來。
懷中謝曲闌眯著眼看著葉籬槿,潛意識裡親昵地喚著舅舅。
葉籬槿感知到懷中孩子的不安,溫聲安慰道:「闌兒,別怕,舅舅在。」
至此,謝曲闌終安心昏睡過去,臨睡前卻又看見一張讓人陷入夢魘的臉——是滿面怒容,眼可噴火的楊陶的臉。
「哥哥。」楊陶握拳壓抑住自己的怒火,勉強淡定地喚了葉籬槿一聲,得了葉籬槿的回答他卻又不知該如何繼續說下去。事已至此,也沒有什麼好問的,面前人越來越差的身體已經告訴了自己答案,無論先前發生了什麼,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又受了傷。
楊陶很憤怒,面前這不省心的小孩三番兩次害得哥哥受傷,他開始有些後悔同意過繼一事了。
葉籬槿似是未察覺到楊陶異常情緒一般,微微從容一笑道:「陶陶來了,那我們便一同回去吧。」
楊陶應是,憤怒的目光落在葉籬槿懷中謝曲闌身上,使他睡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