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嶼清走後，宮殿里安靜得可怕，燕妄殊從房樑上跳了下來，四處逛了逛，發現這個冷宮居然異常大，傢具裝潢也是十分奢華大氣，燕妄殊自然知道皇宮裡的宮殿不可能寒磣，他只是驚異於這冷宮的裝飾竟然比他一路看過來的宮殿強了許多，顯然是經過一番很用心的設計的。

摸著面前價值連城的古董，燕妄殊輕嘆一口氣，看來林嶼清的母親入宮後的待遇是真的不錯。

走到書房裡，燕妄殊看到有不少畫卷整整齊齊地碼在一處，他好奇地打開一個看了看，裡面畫著一位正在修剪花枝的美麗女子，從女子的五官上不難判斷出這就是林嶼清的母親——殷霜。

畫的倒是栩栩如生，筆觸細膩，殷霜眉眼中的溫柔都表現得淋漓盡致，真是一幅好畫，燕妄殊忍不住心中讚歎，想著能不能找畫這幅畫的畫家去教教他那繪畫培訓班的殺手們，他在畫上找了找，發現這幅畫的作者署名竟然是當朝皇帝的真名。

我艹……

我這是吃了一口上一代的狗糧？

燕妄殊默默將畫捲起來，打開下一幅。

下一幅還是畫著殷霜，不過這次殷霜是在舞劍，英姿颯爽，燕妄殊甚至能透過殷霜看到林嶼清的影子，畫的署名依舊是皇帝的大名，不過這次還有畫的名字。

吾妻霜兒。

燕妄殊看著愣了一下，將剩下的畫卷一一打開，一幅幅全都是殷霜，殷霜的開心，殷霜的難過，殷霜的溫婉，殷霜的颯爽，每一幅的角落都署著同樣的名字……

現在，燕妄殊覺得這已經不是狗糧了，而是混雜著玻璃渣的狗糧。

原本以為帝王無情，誰承想是這般……

這兩人若是放在普通家庭怕是甜上天了，可惜了，在這皇宮中，不能白頭到老。

林嶼清告訴他，殷霜是被琪妃賜了毒酒死去的，燕妄殊不禁開始想像，那時候的殷霜看著那碗毒酒是怎樣的心情，怎樣的表情。

她會恨嗎？

燕妄殊看著那張題了「吾妻霜兒」的畫，能感受到皇帝畫這幅畫時的深情。

殷霜聰明至極，自然懂得朝中的利害關係，也懂得皇帝的痛苦……她怕是恨不來皇帝，卻會恨上這整個皇宮。

是這座皇宮囚住了他們。

窗外遠遠地聽到一聲鐘響，燕妄殊抬起頭看向窗外，聽著遠處飄來的奴才們的哭泣聲，心中也騰起一股子哀傷，他將畫都捲起來放回原處，隨後研墨提筆，給林嶼清留了封信，讓他好好幫助太子坐上皇位。

將信折好放在桌上，燕妄殊躍出窗戶，就著宮中皇帝駕崩的混亂潛出宮去，回到了宅子，脫了衣服睡下了。

第二天，燕妄殊一睡就睡到了中午，他洗漱好換了衣裳走出屋子準備去吃午飯，發現院子前找了許多絕影閣的殺手。

「這是？」燕妄殊看向一旁的燕啟，一臉疑惑。

「回稟少閣主，主子派人今天接您回去。」

「今天麼……」燕妄殊緩緩點了點頭，也不去管這些殺手，自顧自地去找東西吃了。

「哇，雞腿！」看到桌上的雞湯，燕妄殊開心地直取雞大腿，卻被一雙筷子擋住。

「這肉你還不能吃，今天你只能喝喝湯。」葉梟一臉「要聽醫生的話」的表情，嚴肅地說道，一旁的言蹊笑而不語。

燕妄殊委屈地扁了扁嘴，默默給自己盛了一碗湯，開始小口小口地喝湯。

「少主，您的東西屬下都幫您收拾好啦。」燕嵐走過來彙報道，燕妄殊不在意地點了點頭，倒是言蹊露出了為難的表情，讓燕妄殊有些奇怪。

「言蹊姑娘怎麼了？」

言蹊搖了搖頭：「少閣主，您要回絕影閣了，我想已經找好了下一個的去處……」

「無妨，你不用隨我回去，原本你就與爹爹他說好了，找到下一個想去的地方就可以離開絕影閣的。」燕妄殊恍然，打斷了言蹊的話，笑眯眯地說道。

「嗯。」言蹊點點頭，看著燕妄殊的眼中有些不舍，她身旁的葉梟握住她的手予以安慰。

嘖，狗糧。

燕妄殊端著雞湯，鄙視地看了眼二人緊握的手，仰頭將雞湯一飲而盡。

「好喝！」燕妄殊豪氣地放下碗感慨道。

吃過飯，燕妄殊就坐上了回絕影閣的馬車，看著沉浸在悲傷中的皇都漸漸遠去，心中也有些惆悵，他長嘆一口氣，搖了搖頭，調整好情緒，一改愁容，重新變回了那個邪肆言笑的絕影閣少主。

※※※※※

「回來了。」

燕絕毅抱著貓兒坐在主座上靜靜地打量著自己的寶貝兒子說道，臉上露出些許不滿，小傢伙瘦了不少。

「爹爹。」燕妄殊微笑著對燕絕毅點了點頭，看了眼爹爹懷裡的貓兒，不由挑了挑眉頭，「這貓兒肥了不少。」

「喵！」那隻被養胖的貓似乎知道燕妄殊在嘲諷它，從燕絕毅的臂彎里抬起頭對著燕妄殊凶凶地叫了叫。

燕妄殊對那隻貓做了個鬼臉，燕絕毅無奈地笑了笑：「還跟個孩子似的，這位置你可要好好坐。」

「爹爹放心，孩兒絕對不會讓爹爹失望的。」燕妄殊走到燕絕毅面前，坐在地上，手伏在燕絕毅的腿上，笑眯眯地看著爹爹自信道。

「如此甚好，待你靜養幾日……」

「無妨，孩兒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燕絕毅打量了兒子一會兒，旋即一笑：「那，明日就讓你接任我的位置，我也該好好休息了。」

燕妄殊笑著點了點頭，站了起來，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絕影閣建築的獨特風景。

「那小子，你不要了？」燕絕毅抱著貓走到燕妄殊身後問道。

「什麼要不要的……」燕妄殊聽了，小臉紅了紅，「人家是五皇子，忙著呢，先不打擾他了。」

燕絕毅聽了不再多說什麼，摸了摸懷中的小貓，默默走出房間。

別的勢力換掌權者必定會大設宴席，彷彿要昭告天下：我們換老大了！

絕影閣向來低調，也不是一般的勢力，自然不會如此。

天一亮，收到組織信號的絕影閣殺手們紛紛趕了回來，聚集在絕影閣最中心，位置最高的樓宇中。

這座樓宇是燕妄殊一直沒去過的，因為都是上了鎖，無法進入，這座樓宇也沒有名字，讓燕妄殊好奇過很久。

樓宇內部很空，最顯眼的就是中心的玄鐵寶座，樓頂的天窗投射下的陽光如同聚光燈一般，將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吸引到這個寶座上。

此時燕絕毅身著黑袍帶著面具坐在寶座上，靜靜地看著站在門口的燕妄殊，他緩緩站了起來，對燕妄殊抬起右手：「笑笑，來。」

燕妄殊穿著繁複的紅黑長袍，外面罩著拖尾的黑紗外罩，長袍上綉著黑龍暗紋，看起來大氣又內斂。一頭銀髮被玄玉冠高高地束起，精緻的五官被銀面具遮住，英姿颯爽，讓人移不開目光。

他看著燕絕毅，噙著笑意緩緩走了過去，殺手們跪成一片，默默看著他們未來的主子一步一步走向寶座。

「絕影閣守則。」燕絕毅沉聲說道。

燕妄殊半跪在地上，聲音清亮：「鏡目明聽，蔽形匿影，遠官辭權，知理退身。」

意味處處留心世事變化，保持真實身份的隱秘，遠離朝廷，拒絕依附大權者，知道明哲保身。這條守則，使得絕影閣在江湖紛爭中成為相對中立，眾人皆敵，眾人皆友的特殊勢力。

燕絕毅滿意地點了點頭站了起來，他抬起手摘下自己左手拇指上的墨玉雕龍扳指，輕輕套在燕妄殊的手上，隨後扶起燕妄殊，讓他坐在寶座上。

「謹記。」燕絕毅深深地看了兒子一眼，溫柔地摸了摸他未被面具遮住的臉頰低聲道。

「恩。」燕妄殊乖巧地應道，燕絕毅勾了勾唇，轉過身，舉起燕妄殊戴著代表著絕影閣絕對權力的扳指。

眾殺手見了，紛紛抱拳：

「參見閣主！」

聲音響徹雲霄，周邊林中的鳥兒都被驚得飛起，在天空中盤旋。

燕妄殊坐在寶座上看著底下的人們，緩緩露出笑容，他握緊了拳頭，只覺得手中有了更大的力量去把握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