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姜念的錯覺。

蹭飯一段時間，他覺得齊敘白的飯菜越來越難吃了。

有良心的蹭飯者看著齊敘白略微消瘦的臉頰，皺起了眉頭痛心疾首，這樣可不行，我們兩個都會長不高的。

姜念決定明天偷個半隻烤鵝過來補一補。

現在已經入春了，姜念修鍊了這段時間，基本上已經做到不怕冷熱，所以早早地脫了身上厚重的冬衣，去附近人家裡偷來了單薄衣服褲子穿上。

每天在破廟裡聞著被春風帶來的烤鵝香氣是打擾他修鍊的最大阻力，姜念有了這個想法之後決定明天立即實施。

第二天，無聲無息偷了半隻烤鵝的姜念得意地用油紙包了戰果，赤著腳大搖大擺地往齊敘白院子走去。

「別以為今天爹爹誇了你一句你就能怎麼樣！」

「不過是個庶子，你再怎麼努力，夏宴也不會有你的位置。」

「抱著個飯盒，一看就是個沒出息的東西哈哈哈哈！」

齊敘白低著頭一言不發，任憑那雨點般的拳腳落在他身上，來打他的是他三哥哥齊喻闊，被嫡母寵壞了的孩子，嫡母對齊喻闊欺負他的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讓他沒法反抗，也不能反抗。

待齊喻闊打累了，氣鼓鼓地帶人離去，齊敘白才鬆了一口氣。

「嘁，修道之人，也不過如此。」

被人打得起不來的齊敘白抬頭看著坐在牆頭光著腳的小乞丐微微皺了皺眉頭。

他什麼時候來的。

「天天用條條框框的規矩束縛自己，幹的事卻不見得多正派。」

姜念嘴上一邊說著一邊從牆頭跳下來，走到齊敘白面前，將他扶了起來，手上不知道碰到哪處傷口，疼得齊敘白小臉一白，光潔的額頭上冷汗只冒。

「白婆婆之前生病沒挺過來， 現在飯菜都是我自己去拿的，路上怕是潑灑了一些。」沒有接姜念的話茬，齊敘白獨自打開食盒面無表情說道。

姜念看著齊敘白這副模樣，莫名有些火大：「別裝了，看得噁心。」

齊敘白眉頭一挑，一雙星眸滿是怒火，他瞪著姜念：「我怎麼裝了？」這反應卻引得姜念笑了起來，弄得齊敘白一頭霧水。

「這才差不多嘛。」姜念止住笑，對著齊敘白眨了眨眼睛，「生氣了就是生氣了，傷心了就是傷心了，在我面前憋著能當飯吃？」

看齊敘白低著頭不說話了，姜念拿出那包烤鵝擺到桌上，油紙打開一點就飄出香味來：「今天我允許你蹭我這個小乞丐的飯吃。」

說完，姜念撕下來一個鵝大腿往齊敘白小嘴裡一塞，盯著齊敘白不滿的目光，繼續笑吟吟問道：「夏宴是不是有酒喝啊？」

「你剛都聽到了。」齊敘白吃著鵝腿，聽到姜念這麼問不由低垂眼簾。

他不怪姜念看著他被打不來幫忙，這是他的事，他也不想別人出手。他只是，不想讓姜念看到他那麼狼狽的樣子。

「聽到了呀。」姜念自己一邊撕著烤鵝肉一邊說道。

「夏宴會有其他八個家族的人來，酒自然是有的。」齊敘白點了點頭。

「那感情好，我說不定能偷到一壺好酒喝。」

「你還小，不能喝酒。」

「也就比你小三歲。」

姜念說完愣了愣，抬頭看向齊敘白，齊敘白比他大三歲，今年已經十七歲了，不知道他生日哪天，若生日就在今年，過了十八歲生日就是正式入門派的時候了。

記憶中聽朋友閑聊說過，齊敘白二十三歲就登上盟主之位，也就是說，距離齊敘白成為盟主也不過六年，而六年對於修鍊之人只是彈指一揮間。

我們的距離，也可能會在這六年間無限拉遠的。

「怎麼了？」齊敘白看著姜念表情變來變去的，有些擔心地問道。

「沒什麼，只是想起來最近要飯時聽到有幾個修魔者商量著鬧事，我想，可能就是挑了夏宴吧。」姜念咧嘴一笑搖搖頭道，他轉了轉眼珠，突然想到齊家的飛鶴印在一次宴會上差點被人奪了，算了算時間，應該就是馬上的夏宴便提醒道。

齊敘白聞言挑了挑眉，默默記在了心裡，夏宴可不能出事。

姜念看著齊敘白小小年紀一板一眼的樣子，著實好玩，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臉頰，齊敘白一愣，急忙甩開姜念的手，雖然表情不變，但微紅的耳垂暴露了他的內心，姜念饒有趣味地看了他一陣，抬起手抹了抹自己吃烤鵝油乎乎的小嘴，就道了別離開了。

兩個小孩感情很微妙，說是朋友，但互不了解對方身世經歷，說不是朋友，但卻能心意相通。

或許是姜念太孩子氣，或許是齊敘白太過老成，內心年齡差別很大的兩個人倒是異常合拍。

※※※※※

春季多雨，天氣說變就變，一場春雨下了一整天，空氣中都帶著塵土的味道。

齊敘白穿了身淡青袍子靜靜坐在椅子上看著圍牆，雨下了許久，他也等了許久。

今天雨下得大，那傢伙或許不會來了。

天漸漸暗了下來，齊敘白微垂眼簾，斂去眼底的失落，他已經習慣了每日見到那小乞丐了。過去他除了父親，沒人願意理他，他也誰也不願理，如今卻是習慣了對一個陌生人談笑，甚至只有在面對那個人時，他才願意露出心裡的想法。

「啪」的一聲輕響，齊敘白眨了眨眼抬起頭看向聲音來處，發現圍牆上冒出一個渾身濕透的小臟娃，但那雙靈動的鳳眸讓他一眼就認出此人是誰。

「呼……」翻牆的少年騎坐在圍牆上舒了一口氣，隨後一個翻身跳了下來，雨水的沖刷讓他一頭散亂的頭髮粘在他的臉龐上，濕噠噠地滴著水，也帶走了他臉上黑乎乎的鍋底灰，露出白皙透亮的皮膚，和他絕美的容顏。

齊敘白微微瞪大眼睛，獃獃地看著少年的臉，少年走進屋子，微蹙著眉擠著衣服上的水，眼角因為雨水的氤氳泛著微紅，淡粉的小嘴張張合合，小聲咒罵著天氣。

「你怎麼了？」

一直沒聽到齊敘白說話，姜念奇怪地抬頭問道，發現齊敘白呆愣著看著他，不由笑開了，舉起手抬起齊敘白的下巴，鳳眸眯了眯：「這臉好不好看？」

「恩。」齊敘白收回目光側過臉點了點頭，隨後微微用力掙脫了姜念的手，低下頭準備吃飯。

在姜念看不見的地方，齊敘白的左手捏緊了袖子，他目光微閃，眼底閃過一抹驚訝，他從未想過他這個朋友會有如此容貌，連他作為男人都會產生一瞬間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