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過深夜，大街小巷不再人聲鼎沸，許多「夜貓子」也已經醉醺醺的回了家，只有少數的人還在街上遊盪，許多店面也關了門，只有一些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和網吧還開著。

何凱穿著一件薄外套，耳朵上帶著足有他半個腦袋大的耳機，面無表情的看著電腦熒幕，十指在鍵盤上飛舞，慘白的熒光只堪堪露出一點便被燈光掩蓋，沒來得及落到何凱臉上。

耳機里傳來的巨大音樂聲響蓋過了網吧里時而響起的謾罵和嘈雜，煙霧繚繞的環境下，何凱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

他一邊打著遊戲，一邊卻沒有將心神放到遊戲里，操作頻頻失誤，導致其餘幾個隊友已經在頻道里對他罵起來了。

可他毫不在意，面無表情的按下退出——也不管自己會不會被舉報，反正他也不在乎。

趙傑來的時候剛好看到他把耳機摔在桌上，看起來很是煩躁的揉了揉太陽穴。

趙傑沒有立刻上前，他站在網吧門口，看著混在人群里卻依然顯眼的好友，神情卻有些莫名的恍惚。

他突然想起來，和何凱初遇的時候，他好像也穿著一件相似的外套，神情也如同現在一般，帶著煩躁與平常絕不會在他們面前表現出來的戾氣，只不過與此時不同的是，當時何凱腳邊是落滿地面的煙頭，和嘴邊閃爍的火星子。

可此時的他幹幹凈凈，沒有煙蒂，也沒有戾氣。

趙傑走上前，拍了何凱的肩膀一下，然後在他身邊的空位坐下。

「大晚上的不睡覺，喊我來上網，老何你是終於下定決心不要命了嗎。」

何凱回過神來，抬頭的一瞬間收起了臉上的煩躁，「去你的，哥找你還不樂意啊，趙小姐你不會這麼早睡吧，現在可是暑假唉。」

趙傑故意忽視他那個讓他咬牙的稱呼，伸出手讓他看他手腕上的表，「拜託啊大哥，現在已經三點了，不是下午三點，是凌晨三點好嗎！」

何凱滿不在乎的撇撇嘴，「行了，又不是沒半夜叫你出來過，以後有的是機會習慣。」

趙傑嘆了口氣，手肘撐在桌子上，側頭看著何凱英氣的側臉，「說吧，大晚上的發瘋把我叫出來，是因為什麼？別跟我說就是想網吧通宵而已啊，我不信。」

何凱把到嘴邊的「就是想網吧通宵而已」給咽了下去，有些好笑的想著，趙傑真的了解他。

「就是突然想你了唄，誰讓你是我們團的團花麼。」何凱笑嘻嘻的道，神情毫無破綻。

趙傑直直的看了好一會兒，才移開目光，「少來吧，團花這個稱呼我可擔當不起，要說也該老祁那模樣才是正經的團花。」

趙傑移開目光的時候，何凱不知道是鬆了口氣還是有些莫名的失落，他臉上的笑意淡了一點，隨手拿起一包薯片拆開，像是掩飾什麼一樣拿起一把往嘴裡送。

「祁央那傢伙重色輕友，已經被撤銷了團花的資格，所以以後你就是團花了。高興吧。」

趙傑呵他一臉，假裝沒察覺他有些僵硬的動作，「滾蛋，你自己開心去吧。」

「別啊，阿傑小哥哥，人家很喜歡你的。」何凱故作扭捏的往趙傑肩上靠，被他嫌棄的掃了下去。

「別！別靠近我，老子不認識你！」

網吧里的人就看著一米八的何凱不要臉的一直往一米七五的趙傑身邊湊，還神情自然不做作的說出女孩子才能說出的嗲聲嗲話，頗有些津津有味。

不知道何凱大半夜發什麼神經，把自己叫出來又什麼都不說，還對著他發了一通騷氣操作，趙傑本著損友的情誼沒有摔袖而去，以為何凱就是想打遊戲了，便一直坐在旁邊看著。

但跟何凱大眼瞪小眼的互看了半小時後，趙傑終於忍無可忍。

「你他麼不是說要通宵嗎？那你電腦都不碰通宵個屁啊！跟我作秀誰眼大一晚上嗎！」

何凱揉揉酸痛流淚的眼睛，尷尬的扯扯嘴角，「咳，我突然不想玩遊戲了。」

趙傑差點崩潰，他忍著怒火道，「那你想幹什麼？」

何凱支支吾吾半天，才一把扯著趙傑站起來，「我們去外面逛逛吧。」

幾乎快被睡意逼瘋的趙傑差點沒直接把他掄到牆上做成壁畫，「你他麼……呼，我回去了。」

他轉身想走，卻被何凱不由分說的拉出了網吧，「別啊，我睡不著，你不陪我我就只能孤零零的一個人了，作為多年的兄弟，你忍心看著我可憐兮兮的走在大街上嗎，你就不怕我被搶劫什麼的？」

若不是因為是死黨，趙傑估計會拎起超市門口那根不知道誰放的棍子給他一棍，雖然他並不想把這貨當死黨。

「忍心！……僅此一次，下次再聽你的話我他麼就被男人壓！」

何凱之前確實以為趙傑是直男，不過經過了擴哥和祁央的事，他卻不那麼覺得了，現在聽到趙傑這話更是一臉曖昧的看著他，「嘖嘖，沒想到老趙你是這種人，原來已經這麼饑渴難耐了嗎，也對，你都單身多久了，要不要哥哥給你介紹一個啊，保證處處都好！」

他沒注意到趙傑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很快又恢復了，惡狠狠的踢了何凱一腳，「滾你媽的！老子就算是gay也他麼是攻！你才被人壓！我單身，你怎麼不說你也單身好多年了！」

何凱嘶了一聲，捂著被踢的小腿嬉皮笑臉的道，「哥哥我那是看不上，我的女朋友，那也得是女神級別的才行，學校里那些都難看死了。」

趙傑目光有一瞬間的暗淡，然後狀似不經意的道，「哦？就像上次醫務室那個正妹？」

聽他提到醫務室正妹，何凱一愣，才反應過來他說的誰。

之前有一次何凱打籃球不小心出了點意外，摔到了腿，被趙傑扶著去了醫務室，在那裡他們沒看見上了年紀的醫務室大媽或者衣冠禽獸的大叔，只有一個溫柔體貼的正妹護士，何凱全程盯著人家不說，還要了人家微信號和手機號碼，以為是艷遇，後來才發現那正妹是有男朋友的。

何凱一腔少男心頓時碎了一地，回去就把人家正妹的聯繫方式刪了，還總是跟祁央他們提起，說他唯一一次動心的居然是個有男朋友的，瞬間對愛情失去了信心。

為了這事何凱被他們三個嘲笑了好久，過了一段時間才沒再提，不過今天何凱到是沒想到趙傑會再提起來。

「你沒事突然提起她幹嘛，多久之前的事了都，也許人家早把我忘到天邊去了。而且我也沒說有多喜歡她那個類型的，不過要是真有那麼一個的話我或許會考慮去追，前提當然是對方沒有男朋友的。」何凱說著突然笑了笑，目光中都帶了些期待。

趙傑一瞬間手腳冰涼，他面無表情的轉頭看向別處，抬腳便走，「我回去了，你自己慢慢等死吧。」

何凱不知道又哪惹到他了，回想了一下沒發現什麼，見趙傑已經走了挺遠，他連忙追上去。

「大哥，趙小姐，阿傑，帥哥，你這又是怎麼了，不是說陪我逛逛嗎？突然生哪門子的氣啊？」

趙傑聽著身後的聲音，也覺得自己生氣有些不合理，但他就是生氣，看到何凱期待的目光會生氣，聽到他帶著笑意的說著追別人的時候會生氣，甚至現在連何凱只是提到了一句之前那個女生，話題還是他先提的，可他依然控制不住心裡一直不停的往上冒的嫉妒，與不甘。

那個藏在心裡兩年的秘密，終究還是浮出了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