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五百三十二個夜晚，是生命中的六分之一。

如果生命如此漫長，我願意用六分之五換此一夜。

就算卑微，就算自私，愛情恐怕就是如此。

如果單純的以為愛情是美好的事物，那就大錯特錯了！

愛本來就是醜陋的！

當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己身就開始墮落。從卑微開始，越是卑微就越想獨佔崇高，自私由此而來。越是自私，越能認識到自己的醜惡。醜惡，是魔鬼，驅使著自己追求美好，卻只會越來越墮落。

循環往複，無可自拔。

想要他，只屬於自己就好了，只看到自己一個人就好，只擁抱自己一個人，就好了。

小小的靈魂，開始染上了雜質，阿鳩漸漸了解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這是一場不可能被祝福的單戀，撇開所謂的規條不說，時間是他們之間最大的障礙。

時間對他們來說，約等於永恆，是不需要被珍惜的事物，可是對小小來說，時間只有一次。

他的出現，只是他們漫長生命中的一個微不足道的插曲，百年，千年，甚至不需要百年千年，他們就會將小小遺忘得幹幹凈凈。

因為他們的心，早已不容許任何人任何事的介入了。被時間所拋棄，或者說是主動拋棄時間的人，是沒有心的。

他們單單是維持一個正常人的喜怒哀樂就已經耗費了太多的心神，他們早已喪失了，去感悟愛恨情仇這種更純粹也更複雜情感的能力了。

所以連稱才能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去抱女人，所以自己才這麼努力的去活得更像一個孩子。不管他們採取怎樣的一種人生態度，都不過是為了自己活得看起來，更像是一個人罷了。

這已經很艱難了，如何還有愛的餘裕？

「小小……」阿鳩睡不著，他出神的凝望著虛空中的某一點，「你還是不要對連稱……」

「阿鳩？」小小似乎也沒有睡著，實際上他今夜可定是睡不著了。

「你能不能，不要對連稱動心？」

「阿鳩，」小小朦朦朧朧的輕笑了一聲，「你還太小了，也許你不能理解這種感情，但是我……」

「不是我不能理解……」阿鳩嘆息了一聲，語氣開始變得嚴肅，「是你不能夠理解……連稱那種人，是沒有心的。」

「阿鳩？」小小因為阿鳩突然變得像大人一樣的語氣而怔愣了，在什麼也看不見的黑暗裡，阿鳩的肉身被隱藏，靈魂則更加的暴露。

「我的意思是……」阿鳩似乎也覺察出了這一點，急忙又換上孩子般的語氣說道：「像連稱那樣的浪子，虛情假意，遊戲花叢，今天愛你，明天愛她，像他這種人，是沒有心的……」

「嗯——」小小搖了搖頭，聲音中夾雜著一些憧憬的說道：「我覺得他不是那樣的人。雖然他總是打扮得很沒規矩的樣子，但是我覺得他周身散發著一股凜然正氣，我覺得他內心，一定是個很優秀的人。他心腸很好，不管是我還是那位姑娘，他總能夠出手相救。也不僅僅只是這樣，我覺得我能在他的眼睛裡，看到我所嚮往的事物。」

勇敢，自由，無拘無束，對生命飽含的熱情。這都是自己想要擁有卻不能夠的。

「小小……」

「阿鳩，」這次小小搶先打斷阿鳩，問道：「你和他，和連稱，很熟嗎…？」

「沒有！沒有啦，」阿鳩急忙否認道：「關於他的事，我也是在做乞兒的時候聽說的，那個時候他的風評就不太好了，所以你……」

「別人說的事情，不重要吧？重要的是自己的心啊，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去看，用自己的心去看對方的心，這樣就好了吧？」

「我從沒有像現在這樣過，這樣熱切的感受到了生命的價值。我從沒有這樣的去渴望一個人，好像渴望他，自己所不能擁有的東西也可以擁有了一般。」

「……」阿鳩一陣沉默，他無法將自己的真正意思傳遞給小小，然而若不傳遞似乎就真的無法駁倒他一樣。在這件事情上，小小那讓人驚詫的固執意外的強烈。

「也許是我對你說了奇怪的話……」小小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黑暗中的眸子如星星一般的閃耀。「雖然你看起來還這麼小的樣子，有的時候我卻會不知不覺的把你當成了一個可以依賴的大人，有心事的話也想要跟你說。如果是你的話，好像就可以吐露。只是說給你聽而已，好像就可以稍稍得到救贖。」

因為，他是個局外人的緣故吧…

雖然阿鳩也是戲班子里的學徒，但是因為新加入的緣故，也似乎可以放心的將自己的秘密讓他知道，也不怕會被揭發到班主那裡去。

但是，似乎也還存在著，更為重要的原因。

是因為，阿鳩身上，不自然的散發出的一種，讓人可以依賴的氣息，是一種感覺很可靠的氣息，所以自己才會這麼的喜歡和他待在一起的感覺。

如果是這麼說來的話，好像連稱身上，也有這樣一種氣質。

「唔——」阿鳩在黑暗中搖頭的舉動，帶動著被褥沙沙作響，切實的傳達給了小小，「你說的話，我會聽。如果你願意說給我聽的話，我會好好聽你講。」

「阿鳩……你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人…他也是……」

說完這句話，小小似乎再也抵不住夜的誘惑了，氤氳著眸子，就這樣沉沉的睡去。

阿鳩卻睜大了眸子，此刻顯得尤為璀璨。

他，察覺到了什麼嗎？

自己和連稱是「同類」的事情，他感應到了什麼嗎？

真是個靈感敏銳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