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感應他的人，不是我。

能夠拯救他的人，不是我。

能夠解脫他靈魂的人，不是我。

阿鳩目送著三師兄離去的落寞身影，心中的憂慮越來越深了。

難道，連稱也已經察覺到了什麼嗎？難道事情終究是要往最不可預料的方向發展嗎？難道就沒有什麼可以挽回的辦法嗎？

不管是連稱，還是小小，難道就不能從這名為「愛」的陷阱里逃脫嗎？

人，是為了愛而生存的嗎？人，是為了虛妄的愛而生存的嗎？沒有愛就活不下去嗎？

人是愛的傀儡。關於這一點的認知，阿鳩此刻是沒有的。

連稱全然沒有自覺的將手裡的稀粥一勺一勺的喂到小小唇邊。雖然已不再以唇哺之，然而方才的觸感，卻像烙印一般。留在了肉體上。

連稱會抱女人，但他從來不親吻。或許正是因為缺乏這方面的經驗所以自己才會感受到這般與眾不同的觸感。

連稱是這麼認為的。

此刻小小方醒，身體虛弱不說，神智也尚不清明。對於剛才連稱對自己「唐突」的舉動，小小並不能很好的消化。

是他嗎？

剛剛吻我的人，是他嗎？

剛剛那個，是吻吧？

他是確實的吻了我吧？

還是說，這隻是自己的一個美夢呢？

一剪秋水粼粼的望著眼前的男人。小小的唇機械的配合著勺子的節奏開啟和下咽。因為常年作為花旦而訓練的嗓子，使得喉結異於常人的玲瓏精緻，隨著吞咽的動作上下翻滾，該死的誘人。

連稱不為所動。他沒有說話，甚至臉上，只是毫無所覺的泰然。他本是一個豁達之人，對於弄不明白的事物，他會本能的選擇扔到一邊，不去理會。

關於小小一系列事情的種種，他採取了同樣的做法。

不思則無憂，不想則無慮。

兩人之間誰也不想戳破一般，心有靈犀的保持了緘默。

良久，連稱才發出持續性的低笑，「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會忍不住做壞事的。」連稱略帶邪肆的表情這麼說著，其實也不過只是慣常的玩笑話罷了。

「小小，」想要阻止連稱這種玩火的舉動，阿鳩三步並兩走的到榻邊坐下，頗有些擔憂的牽起小小冰涼的手，關切道：「小小，你此刻感覺如何？身體可有不適？」

「我，我……」小小搖了搖頭，緩緩的，他從名為連稱的迷霧中稍稍清醒過來。然而他越清醒，在昏迷時所看到的事物就越清晰，然而越清晰，就越恐怖……

恐怖……以無以言表的速度迅速席捲了小小的整個腦域，終於像要被壓潰似的，小小止不住的顫抖起來，這是以肉眼看得到的幅度，劇烈的顫抖。

「小小？小小？」

阿鳩給予力量似的又緊了緊握著他的手，在眸中注入氣力的直直的望向小小。

「啊——啊——」

小小已經完全被腦海中恐怖的映像所崩潰，發出了因驚悸而凄慘的悲鳴。

「女鬼！女鬼！我看到了！好恐怖的女鬼——！」

「女鬼？」

阿鳩與連稱對視一眼，急忙追問道：「什麼樣的女鬼？」

「什麼樣——？」

小小被懼怖非常的景象損傷了神思般的迷濛著，尋著阿鳩的話語去回想夢中所見之物。

「好可怕——！不要——！不要吃我——！救命——！！」

小小向天空伸出求救的手因為太過激動而顫抖的僵直。青筋根根爆起。

「小小！小小！別怕！我在這裡，阿鳩在這裡！連稱也在這裡！」

一直到耳膜中印出「連稱」這兩個字的時候，小小才好像得到了慰藉似的稍稍放鬆了緊張的情緒。

「告訴我小小，那個女鬼，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連稱不依不饒，絲毫不顧小小的緊張害怕，仍舊不肯放過他的追問。

「是…是……穿著…舞衣……好美好美的舞衣……是…是妙衣坊的舞衣！」

「妙衣坊？！」

連稱咀嚼著這三個字。

好像曾經從紫苑姑娘那裡聽說過關於妙衣坊的一些事情。

「妙衣坊興起於臨安，專為宋朝皇室製作衣物，宋為元所滅後，妙衣坊開始淪為民間制衣局。相傳妙衣坊之舞衣，一年才得一件，是極其珍稀之物。若是這女鬼能著妙衣坊之舞衣，那麼很有可能是，這女鬼身份貴重，甚至可能是宋朝皇室。」

「一年只得一件？」阿鳩的臉上浮出了撥雲見日的淺笑，說道：「這就容易多了。」

「你不會是要一個一個的查吧？這妙衣坊雖一年只出一件，但它好歹也是百年老店吶！」連稱有些頭痛的問。

「這還真像是無謀之人所說的話呢！」阿鳩嗤笑一聲，又說道：「這次的事件，是最近才發生的。故此，若是陳年老鬼的話，他為什麼不早些出手而偏偏是現在呢？」

「你是打算從最近購買妙衣坊舞衣之人入手嗎？」

「不錯。」阿鳩點了點頭，說道：「目前小小是唯一能夠從昏迷之中醒來之人，他所能提供的線索對我們來說至關重要。而他，」雖然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事實，「他是你喚醒的，他現在也只對你有所回應。眼下你的任務就是照顧好小小。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和高傾去處理。」

「每次都把這麼麻煩的事情交給我吶！」連稱憤憤不平的站起身來，煩躁的在屋子裡踱著步子，「這件事情，我不能袖手旁觀！都是我心心念念的美麗少女們吶！」

「就這麼決定了，我不接受你的反對。」

阿鳩完全不容商榷的語氣表明了這件事毫無轉圜的餘地。雖然情感上他並不覺得將連稱留下來照顧小小是一個正確的決定，甚至他都能預測到這個決定究竟會導致一個怎樣的結局。但是理智上他不得不做出這樣的選擇。

他是他們的主君，負責對每一件事情做出最正確的判斷。這種判斷應該是摒棄所有私情雜念，從而成為至高至上之決定。只有這樣才能將傷亡降到最低限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