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愛有回應，等多久都是甜蜜。如果相守能夠換來相知，縱使蜉蝣一瞬也是永恆。

那個男人的身影，在夏日的晌午，被婆娑的樹蔭隱去。然而他的言語，他的故事，還有他的愛，都讓高傾沉醉得無法自拔。

不禁會去想，如果是自己，如果是自己該有多好！不論是作為愛者，還是被愛者，只要彼此能夠有一丁點，真的只要一丁點的心意相通，這就夠了！

只要能夠有一丁點的回應，等待就不是全然的苦痛。

高傾神情悵然的，目視著那個給予自己最深沉的絕望和最深沉的期待的那個人，向自己跑來。

就連展開雙臂，迎接他入懷的勇氣也沒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靠近，然後又走遠。

「高傾，」阿鳩氣喘吁吁的，今日晌午，他來來回回的跑來跑去，還真是不容易！

「出了什麼事嗎？」

高傾皺了皺眉，神情不自覺的緊張起來。

「我問你，孫道遠這個人，你知道多少？」

「孫道遠？」

高傾將目光投向不久前男人消失的方向，見阿鳩如此情狀，想來必是探查出了什麼，「如果您要找他，他剛才就從這個方向離開，您此刻追上去的話，應該還可以趕上。」

（太好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等等！」

高傾一把拉住轉身就想追去的阿鳩，說道：「我不能讓您一個人行動，我跟您一起去。」

「可是貨攤…」阿鳩指了指胭脂攤子。

「您總是在奇怪的時候注意奇怪的事情。」

「那好。」

阿鳩也不再糾結，允許高傾與自己一同行動。

穿過喧鬧的襄陽城主街，沿著襄水一直往最東頭走，大約走半個時辰的功夫就到了襄陽城東城門。

襄陽城東郊，是襄水上的重要水路樞紐——東津。襄陽城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也正是得益於它舉足輕重的水上交通線。向東可控蠻荊引甌越，向西則登蜀道達天府。

阿鳩和高傾一路尾隨孫道遠來到此處，心中不禁有些狐疑。本以為這孫道遠時常混跡於襄陽城中，必是城中之人。然而今日看來，原是想錯了。

這孫道遠不僅不是城中之人，反是出了東郊漸行漸遠。深溝高壘的古城牆和護城河早已隱匿於卷卷白雲之中，就連硯山也早已不見了蹤影。

只見那孫道遠竟仍沒有要停的意思，一路沿著襄水而走。越走似乎越偏，已然沒有可供藏身之處。

阿鳩與高傾恐有暴露，不敢跟得太近，只得等他走遠再追。哪知又這樣的跟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那孫道遠好似化成了一陣風似的不知了去向，兩人眼前徒留了一片夭夭桃林。

這桃林生長於襄水兩岸，觀其形貌，足有百步之方圓。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

「且慢，」阿鳩止住高傾的步伐，沉吟道：「這桃林頗有些蹊蹺。如今時值六月，早已是花落之期，何以此處桃花正夭？且此處雲霧繚繞，恐其中另有玄機。」

「這不更能證明您的猜測無誤嗎？」

但憑一件妙衣坊的舞衣，就能夠追查到這個地步。比任何人都敏銳的洞察力，比任何人都正確的決斷力。這個男人，這個被禁abc錮於孩童肉身中的男人，這個比任何人都讓自己崇敬也比任何人都讓自己憎恨的男人。

但凡他能夠有一點點的偏差，有一點點的失誤，自己都能夠以一個安慰者的姿態向他張開懷抱。看他在自己懷裡流下悔恨的淚水，然後只有自己一個人，一個人可以給予他溫暖。就算這種溫暖是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也足以讓自己感受到擁抱他體溫的觸感。

若不讓他痛苦，自己就沒有保護他的理由。

可是他卻從來沒有給過自己機會。因為他從來不會失敗。

「無論是叔姬的狐之眸還是連稱的探魂術，在這種情況下都可以派上用場。」

阿鳩沉著冷靜的思考著下一步的行動，考慮著是否召喚連稱前來。然而單純的陳述性的話語卻對高傾造成了相當大的打擊。

（是我，就不行嗎？）

「我就如此讓您失望嗎？」

阿鳩有些詫異的挑了挑眉，不知道這個男人又在這裡發什麼瘋，也不搭理他，直言道：「你現在的確還有一個用處。」

這麼說著，阿鳩將食指放在自己嘴邊，尖利的小虎牙在食指上造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傷口，血珠兒滾了過來。

「我需要你的血。」

這麼說著的阿鳩，不等高傾反應，已經執起高傾的手放在嘴邊。就像方才自己的舉動一樣，露出小虎牙，在高傾的食指上造成一個同樣細小的傷口。

高傾的指尖立時膨脹出圓潤的血珠。

出人意料的是，阿鳩並沒有就這麼放過高傾的手指，反是就著這姿勢，將高傾的食指的第一小節，整個兒含入了口中。

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高傾已經失去了動彈的力道，彷彿全身只有指尖是活著的。

那個人口中的溫度，那個人身體內的溫度，自己從未觸及過的地方，那種柔軟的，濕滑的，溫暖的，包裹。

吸吮的動作，染了血跡而嫣然的唇，還有那曖昧的啜飲的聲響。

高傾的靈魂隱藏在肉體之中顫抖。

那被他含入口中的肉塊，鼓脹著最原始的悸動，被他吞飲的液體，發脹似的疼痛。

望著阿鳩那吞咽著屬於自己的血液時而不斷蠕動的喉嚨，因為年歲的關係而幾乎沒有顯現的喉結。

高傾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

靈魂在高潮。

隱晦的情感，阿鳩全無所覺。

吸取了足夠的獻血，帶著屬於他的潮熱氣息的食指從口中脫出，阿鳩將自己沾血的食指與高傾的相抵。

吟唱著元始天尊真言，在虛空中圍繞著相抵的手指描繪著元始天尊秘字。宛如白日里的燈火，「罡」式秘字在空中晃動時產生的殘像留存在了空中。

「好了，這樣命繩就牽起來了。如果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我會扯動命繩，那個時候你只要將我拉回來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