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猝不及防的奇怪問題，使男人有一瞬間的愕然。隨即他的臉上露出溫柔的好奇，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媽媽說，爸爸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的人。」

小女孩天真的眨著眼睛，瞳孔里寫滿了期待。

「你沒有見過你爸爸嗎？」

被如此問到的小女孩有些落寞的搖了搖頭，說道：「媽媽說爸爸將他的生命奉獻給了最偉大的事業，所以他不能陪塔西婭玩兒了。」

男人瞭然的點了點頭，露出了同情的微笑。在任何時候，為了祖國而付出生命的男人，都值得尊敬。然而這些值得尊敬的男人背後，也一定有一個值得尊敬的女人。

「你的爸爸是一個偉大的人，可不是我。」

小女孩表示很惋惜的吐了一口氣，白霧在她粉嫩的唇邊瀰漫。

她仔細的思考了一下，過了許久才鄭重其事的問道：「那你能讓我做你的新娘嗎？」

男人再一次為小女孩純真的話語給驚愕到了。他又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這次沒有疑問也沒有猶豫，他說道：「可是我已經有心愛的姑娘了。」

小女孩露出了甚為惋惜痛心的表情，有些無奈的嘟了嘟嘴，說道：「真讓人嫉妒。」

讓人…嫉妒……嗎？

男人的臉上，露出了悵然若失的苦澀。有些失神的仰望著天空的落雪。盈滿滄桑的痕跡，雪不論在哪裡，都是一樣。

「塔西婭！」

不遠處，迎著他們快步走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少婦。穿著新潮的格子印花的毛絨大衣，戴著一頂手工織就的貝雷帽，金色的大abc波浪卷從帽檐下蜿蜒而出，是一位相當有魅力的新時代女性。

「媽媽！」

見到女人，塔西婭歡笑著向她跑了過去，女人一把摟過迎著自己衝過來的小女孩，將她攬在了懷裡。

「真是失禮了。」

女人展現出教養良好的禮儀風範，這樣的女性，實在是讓人眼前一亮。

男人目送著塔西婭和她的媽媽離去，身後有另一個男人在靠近。

「將軍。」

來人在身後向他恭敬的頷首，這是近些年來從西洋人那兒學到的禮儀，但是來人表示並不習慣。還是那古老的東方將帥禮儀，才更顯好男兒的鐵骨錚錚。

然而男人卻並不執著這些外物，他只淡淡的問了一句：「如何？」

「稟將軍，那副畫將在五日後，由歷史博物館內展拍。」

男人眺望不遠處的紅場北側，馬涅什廣場上有一座典型的俄羅斯風格的硃紅色建築物，那就是歷史博物館。是一座極具古典主義的紅色建築，建築的正前方是朱可夫元帥的雕像。

男人收回目光，繼續問道：「入場券弄到手了嗎？」

「弄到了。」

「很好，趙副將。」

＊＊＊＊＊

女人抱著塔西婭坐上了一輛有軌電車，車上的電台上放著俄羅斯民歌。

「冰雪覆蓋著伏爾加河，冰河上跑著三套車。有人在唱著憂鬱的歌，唱歌的是那趕車的人……」

電車在蘇聯國立大學校門口停下了，女人抱著塔西婭從上面下來。

雪已經變小了，卻仍然在飄著。

女人將貝雷帽戴在了塔西婭的小腦袋上，為她遮擋風雪。

穿過校園往教職工宿舍區而去的路上，女人被一個女學生攔住了。

「喀秋莎老師。」

女人因為被叫住而回過頭。

是她喜歡的一個東方女學生，西洋名字叫蘇。

「什麼事，蘇？」

喀秋莎對蘇展露出和藹的微笑。

「喀秋莎老師，五日後的展拍會，我可以作為志願服務生參加嗎？」

對這個提議感到有些意外，喀秋莎下意識的問道：「為什麼呢？」

「我對展品很有興趣。」

蘇直言不諱的回答。

喀秋莎卻露出了抱歉的笑容，說道：「不好意思，我幫不了你。雖然都是藝術院，但是我們芭蕾舞系和展拍會是沒有關係的。你是芭蕾舞系的學生，參加的話可能有點勉強。」

因為是很重要的展拍會，也有傳言是為了籌集戰備資金，而廣泛吸納了外國名流參加，想要為戰爭而募集外資。國家意志很明顯。

所以並不是任何學生都有參加的資格。蘇被拒絕了。

雪，一直都沒有停。

冬天的樠樹，葉子已經完全凋零了，只剩下光裸的樹枝。

雖然下著雪，天空卻是蔚藍如洗的。幹凈得使人莫名感覺到一陣暈眩。午休時間的校園內，林蔭上擠滿了來來往往的學生。

這是一個遠離市中心的地方，因為學校主體依山而建，沒有喧鬧的繁華街市，作為一個培育莘莘學子的教育園地，此處無可挑剔。

這裡是工學部，是一個為新生的社會主義國家培育出優秀的高級工人而儲備人才的地方。學生們都是立志要為祖國拼下一片美好未來的熱血青年，他們的理想人物是保爾柯察金，卻也在心中偷偷戀慕著凱瑟琳赫本這樣的女明星。

在熱鬧的校園裡，也有安靜的地方。工學部的圖書館門口，站立著一個男學生。

他來這裡的次數很頻繁，只是今天卻好像在等什麼人似的。

他一絲不苟的穿著學生制服。白色的襯衫被熨燙得很整齊，黑色的制服褲子將他的雙腿顯得結實修長。梳著時下流行於校園的三七分髮型，額頭前稍長的劉海垂下。可能是因為長相有些少年老成，給人一種沉悶的印象。

「謝爾蓋，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從背後傳來的聲音，屬於一個名叫葉蓮娜的蘇聯姑娘。她的父親是藝術院的副院長，她卻立志要成為一名優秀的共產主義女工。

「沒關係，我也剛到不久。」

明明給人一種冰冷沉悶印象男生，說話卻很富有技巧，讓葉蓮娜非常開心。

葉蓮娜是工學部有名的「社會主義之花」，身邊多有男學生追求著。美其名曰「自由戀愛」。

今天的她，尤其的美麗。雖然也是學生制服，但是髮型卻是有好好打理過，甚至還學著電影里的凱瑟琳赫本那樣，塗了口紅。

可以看得出她遲到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