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月區。

這是一片昌盛於三十年前的老城區，五六層的小樓房隨處可見，年久失修的水泥地一腳踩下去咯吱咯吱響，並不寬敞的巷子人家一推窗似乎能擋住一小半路，院子里古老的樟樹下是一群雙鬢斑白的老人揮著蒲扇聲音鏗鏘有力，香樟伸著長長的枝椏為他們遮下一片陰，無處不散發著歲月靜好的模樣。

越過這片居民區，大片的廢棄工廠將生氣淹沒，在太陽光照射下銹跡斑斑的鐵皮搖搖欲墜隨時都像要裂開來，十幾年的無人問津讓草木肆無忌憚地生長直至無處下腳。

轎車鳴笛聲有些強勢地刺破了這片荒涼，足以淹沒鞋子的雜草被車輪碾壓成兩條小徑，車門打開陸續走下兩個男人和被綁著的李嬋。

這一路繞得李嬋有些頭暈眼花，甚是佩服那獨眼龍著實會找地方，這下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兩個男人帶著她七拐八拐地穿梭，終於停在一間和別處並無兩樣的工廠前，半開的鐵門掉漆十分嚴重，工廠內部很大，廢舊的機器零件四處散落，李嬋沒有見到獨眼龍，那兩個男人默不作聲領著她上樓進了一間極其簡陋的房間。

「我哥呢，他在哪？」

那兩個男人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在確定繩子綁的特別牢固沒有讓她鬆開機會後拍了拍手轉身離去。

「站住，我哥在哪，你們想幹嘛，回答我！」

……

「喲，看來是嬋兒姑娘來了。」

這間工廠隔音效果一點都不好，稍微大點的聲音說不定還能吼穿整個工廠，獨眼龍覺得這逼近絕望的聲音甚是悅耳，翹著二郎腿坐在被綁著的少年對面，一臉期待地看著他緊閉的雙眸終於睜開了。

不久前李白收到嬋兒的簡訊，說是給朋友過生日喝得多了想回家讓他去接一下，給的地址是市中心的某個飯店，李白沒多想，往返不過一小時，他並未知會韓信，換了身衣服就匆匆出了門。

李白被膠帶封著嘴說不了話，雙眼通紅瞪著他像要瞪出幾個窟窿來，他從這個男人口中的隻言片語里大概明白了前因後果，他心疼妹妹太傻瞞他太多，又責怪自己不夠細心一點端倪都沒發現。

獨眼龍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李嬋的手機拍著掌心，將李白視他如草芥的神情看在眼裡，「不著急，好戲還沒開始。」

李白只大概地知道這一切和他妹妹嬋兒有關，怎麼也沒想到半個小時後他會見到這個他最想看到又最不想讓他出現的人。

韓信是被兩個男人帶進來的，其中一個男人進來後將一物隨手丟在堆滿廢料的桌子上，是他的手機，韓信進來後視線就沒有從李白身上移開過，他這一路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少年，擔心到差點踩不住十字路口的剎車，勉強給少年擠出一個笑容，用唇語告訴他：「對不起，我來晚了。」

「好久不見呀。」獨眼龍對韓信進門後一個眼神都不放在他身上反而滿眼柔情看著李白的行為感到胃裡一陣泛酸，由此看來所得的某些消息不假，「韓信，還記得我嗎？」

「宋虎，你這眼睛是怎麼了，瞎了？」

宋虎掛在臉上的笑在聽到韓信這句話後垮了下來，雙手緊握成拳，他最看不慣韓信這幅誰也看不上的模樣，不過沒關係，上天給了他這麼一個機會，新仇加舊恨，他定會讓韓信付出慘痛代價。

「這麼多年不見，你可真讓我刮目相看，怎麼，是女人玩膩了你開始找新鮮喜歡這麼個男人？」宋虎捏著李白的下巴似乎想看出這張臉哪裡吸引人了，奈何除了少年一臉厭惡他什麼也沒看到，「你說這張臉若是像我一樣瞎了一隻眼是什麼樣子？」

「你敢動他試試，我今天就讓你再瞎一隻。」

若不是雙臂被身後這兩個男人緊緊扣住韓信必然上前好好教宋虎做做人，心裡滿是懊悔當初怎麼沒下狠手讓他幹脆雙目失明。

韓信十七歲那年在孟城一中讀高中，高二那年學校附近出現了一批混混，專門攔學生收取所謂的保護費，他也未能倖免，當時年少心高氣傲看不起這些人，一次兩次不給最後被混混頭子盯上了，那個混混頭子，就是宋虎。

宋虎以為只是碰上了個脾氣倔的臭小子，藏了把刀打算威脅收拾一頓就完事了，沒想到那一次韓信打傷了宋虎兩個兄弟還搶了那把刀，他本來想嚇唬一下宋虎挫挫他的氣焰讓他不敢再來一中作威作福，沒想到一失手劃傷了他的眼睛。

韓家什麼都不多就是錢多，韓爸聽說這件事從國外趕了回來，收拾了一下闖禍的小子後給死乞白賴訛錢的宋虎他爸砸了一筆不小的錢，那時候他爸的確拿錢利落走人，誰知後來聽說這人是個賭場老手，欠了不少債老婆偷偷跑了只留下宋虎一個兒子，他管不得宋虎受了什麼傷拿到錢又去花天酒地，撂了好幾天抵不住兒子乞求敷衍地帶他上了個三無小診所，花了幾十塊錢的後果就是沒保住那隻原本可以治癒的眼睛。

錢也砸了沒想到被自己爹害瞎了如今還算在韓信頭上，這一家子可謂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宋虎是個市井流氓，再怎麼包裝得人模狗樣也還是聽不得別人威脅他，伸手從桌上摸了把水果刀停在李白右眼上，稍有不慎就能刺進去，「韓信，擺清你自己的位置，你們現在都是我可以隨便捏的軟柿子。」

「當年的事要算賬你找我，關他什麼事。」

韓信見狀慌神了，非要甩鍋他也認了，只要不傷了他的少年。

宋虎對韓信的反應很滿意，提著水果刀朝他走過去，黑色的西服套在他身上很好看，越好看的東西越是讓宋虎想毀掉，突然上頭的想法讓他有些興奮，興奮之餘對著韓信腹部就是一腳，一腳下去讓扣著韓信的兩個男人都往後退了幾步。

韓信額頭冒了一層薄汗，冷眼看著一臉得意的宋虎道：「怎麼，想給我瘙癢？力氣不夠啊。」

話音剛落宋虎又是一腳踹過來，不等韓信喘口氣就彎腰抄起一根手腕粗的棍子朝他身上招呼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