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嘉寶年間，天界發生了巨大的變亂。曾經最為尊貴的鳳凰族被青丘狐取代了，青丘狐成為了仙界的霸主與至尊。他們把皇宮翻新，除掉了所有的舊臣。

那時候我還很小。師父說，那是夜晚的紫竹林。星空閃爍，腳浮白雲，在天界的十三重天。暴風驟雨，電閃雷鳴，我發出嬰兒奶氣的哭喊。蘇雲撿起了我，說：「可願做我徒弟？」給我取名蘇起。我的記憶從這裡開始了，那個大雨傾盆的夜晚，香氣四溢的竹林。

仙界的醫谷，秀峰環繞，紫竹滿布，朗朗晴天，有如仙境。一座竹房內，幾張小椅，藥草成箱，琴笙瑟笛，好不愜意。

蘇起上前，給蘇雲倒茶：「師父。」他恭敬地對蘇雲鞠躬。

蘇雲端起茶盞，仙風道骨：「谷內的八卦陣，可檢查了？」蘇起道：「檢查了，沒有任何問題。」

「昨日陛下宣你去是何事？」蘇起沉默片刻，道：「是我的婚嫁事宜。」蘇雲頓了頓，抿茶：「哦？」「陛下要把俞二小姐指給我當妾侍。」俞二小姐是狐族，蘇起這樣的仙是用不了這樣的奴婢的。

蘇雲良久沒有說話，嘆一口氣：「世事難料。……可得好好謝恩。」

「……是。」

「萬事小心。」

「是。」

「提防著小人。」

「……好。」蘇起微微感到奇怪，蘇雲從來不是這樣嘮叨的人。

蘇雲拖拽長衣起了身，走到窗沿坐下，長發垂地，拉開了窗簾。天相漸漸變壞了，烏雲黑壓壓襲來，狂風四起。

蘇雲說：「起風了。」

他用悲傷的眼神看著蘇起說：「蘇起……」

蘇起抬起了他一直低著的頭顱，但一直沒有等來師父的下文。

蘇雲最終只是說：「你去把婚禮準備了吧。」

仙界的婚儀比較簡單，就是穿得體面，大紅顏色，祥雲送新娘，兩人拜拜天帝。蘇起的婚禮由天帝主持，一番禮節，送入洞房。

蘇雲也在天帝一側主持婚禮。他的眼神使蘇起有了一種錯覺。

在這場盛大的婚禮中，一切都是大紅色的。

天帝站在高高的白玉殿前，走下長長的白玉階，牽起蘇起的手，悠然笑道：「愛卿。」

蘇起躬身：「陛下。」

天帝用一種探究的眼神看著他，蘇起並不知道天帝的用意。

入醫谷回房，蓋頭尚未掀起，蘇起問道：「姑娘名諱？」

新娘聲音清朗，有些耳熟：「俞妃。」

蘇起點頭，掀起那塊紅布，只見一絕正妹子，沉魚落雁姿態，一散青絲，飄然若仙，笑道：「我的好相公。」

蘇起驚訝，自己竟然認識。他很早以前就認識她了，不知道閨名而已，也不熟稔，是點頭之交。

「怎樣寫？」

俞妃笑著拉起蘇起右手，在他手上輕輕著筆，「俞妃」：「如此這般。」

蘇起感受了一下，問：「姑娘哪族的？」

「便是青虎族了。你呢？」

「在下不知。」

俞妃眨眼：「是麼。」

「確不知道。」蘇起不想過多解釋。

俞妃解開蘇起的衣服，露出曲線合理的上半身，輕慢到他背後，盯著蘇起的脊背看，摸了兩把：「凝脂如玉。」

蘇起臉紅，不知道為什麼，卻也沒有對陌生女子的排斥感：「幹什麼？」

俞妃走到他面前，捧住蘇起的臉，嘴裡飄出兩個字來，聲長如歌：「洞~~房~~」

蘇起還是第一次和女人幹這種事，他雖然什麼都不明白，可是隱約覺得，俞妃對這樣的事情已經很熟練了。

翌日蘇起收到了許多道喜，仙家多至寶，蘇起在仙界又地位不低， 禮品各個奇珍，大家都不願窮酸了。

俞妃幫著他收拾，提起一把劍，估量打量：「好劍。」

「叫什麼？」

劍柄上刻：金烏。俞妃照著念了出來：「是蘇仙尊給你的。」

蘇起愣了一下：「師父？」

俞妃把劍丟給他：「你使使看。」

蘇起照著劍法，揮得四處生風，來一個悠然的「收」，說：「不錯。……這劍性火？」

想了想，畢竟是金烏劍。

端倪兩下：「……怎麼沒有劍魂的？」

俞妃翻翻整整，狀似不經意問道：「相公，你師父屬哪族？」

蘇起道：「師父不提這些，我不便多問。」

俞妃輕微地表達不滿：「噫！我當你們師徒情深！」

蘇起生氣，這女人簡直莫名其妙。方認識一天，哪怕是同道夫妻，也不能這麼講話。道：「怎可如此妄下定論？且收拾你的東西。」

俞妃便走自顧自收拾起來。隨即翻到一張紙，栩栩如生的水墨畫：狐狸咬住鳥尾巴，把它從天上扯下來，狐狸身後一隻小鳥，咬住了狐狸尾巴。

俞妃冒出一身冷汗，她呀地尖叫起來：「太大逆不道了！」在仙界，沒有人敢這麼用象徵天帝的狐狸圖案。

蘇起見俞妃尖叫，問道：「怎麼？」

俞妃鎮定一下，道：「喏。」

蘇起接過來看了：「……快燒了它。誰送的？」

俞妃道：「沒署名。……真是大逆不道。」

蘇起沉默片刻，使了個決，明火上冒，紙化了碳灰，蘇起縱風把它吹走了。

兩人堪堪全整理好，窗外飛進來一張微散熒光的紙，蘇起道：「陛下的聖旨。」扯開一看，讀完，「教我們去人界伏魔。」

「什麼魔？大動幹戈的。」

「白虎化魔了……動了人間陰陽氣。」

白虎雖然不是罪大惡極的妖獸，但若在人間肆虐，造成的破壞可想而知。

「哦？」

「又要下凡……有些麻煩。」蘇起皺眉，「且去收拾下，這趟可能要久些。」

蘇起把聖旨交給她，道：「收好來。」

俞妃當晚就把這個東西燒毀了。

人間三月，春花正盛。

杭州桃花爛漫，春風得意。

兩人在集市上走著，蘇起叮囑道：「白虎妖雖是你同族，切勿手下留情。」

俞妃吃著糖葫蘆：「嗯。」

「你仙術怎麼樣？」

俞妃思考了蠻久，道：「不如你，不如你。」

「天下凡人仙術都不如我，仙家小廝也不如我，一般仙君同樣不如我。你也不如我。」

俞妃聽出了他的意思，無辜地笑了一下。

「……」俞妃說，「比小廝好些，比仙君差些。」

「再詳細些。」

「……」

俞妃想，不如幹脆露一手。念念有詞，頓時電閃雷鳴，烏雲密布，傾盆大雨到來。

俞妃道：「就這水準吧。」她作假地喘了幾喘，「沒力氣了。」

蘇起沒有多懷疑，看了看天：「還不錯。」

又嘆了口氣，拿捏住俞妃的腕脈：「你根骨很不錯，該多花點時間才是，可惜了。假以時日，定成就不凡。」

「俞家不是世代為青丘狐僕從麼，按理說戰鬥力很強才對。」

俞妃說：「沒事。相公，有你在。我給你洗洗碗做做飯可以了。」說著，俞妃趁無人注意，憑空變出一把傘來。

「相公，我還給你打傘。」俞妃樂天地說。

「……」

「走吧。」俞妃道。

兩人尋了一間客棧住下，暫時休整了再除魔。仙是可以看到凡人男女間的紅線的，但看不到自己的。

紅線就是男女羈絆。

蘇起走到窗邊，迢迢銀河，星辰閃爍，明月皎皎。窗外燈籠紅火，男男女女，來往不絕。

那些人們手上的紅線微微發光，綿延開來，天地布滿。

俞妃也湊過來，觀察了一會兒，說：「你看，快，那有兩個男人，被月老牽了紅線。」

「……」

蘇起坐在窗欞上，道：「這麼喜歡，可以向天帝要個月老噹噹。」

萬古星空為背景，蘇起墨發飄然，俞妃忽然有些心動。上前抱住他：「阿起。」

蘇起這還是第一次聽見她喊自己名字，呆愣了一下。

阿起……阿起……阿起？

他覺得這個稱呼是那麼的熟悉。

「你長得好俊哦。」

「……」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