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兩人洗漱完，啟程去小村落。對仙人來說不過一瞬間的事情，對凡人而言卻是不小的腳程。

仙人在凡間使仙術是很克制的，最好不用，總怕間接傷了百姓福祚。下凡又只能先到那幾個點，杭州、開封、長安、北京、金陵這些，相當於中轉站。總之很麻煩。

兩人只步行前去。

兩天後，一戶村落前，零星幾座草屋。蘇起道：「便是此處了。妖氣很重……長此以往，必將聚集鬼煞，對百姓不利。」

俞妃扇扇扇子，玉指如纖，眨眨眼睛：「除掉便是了。」

蘇起搖頭：「有些麻煩。」

「蘇大人，你不是一直都以布陣聞名麼？」又搖搖扇子。

蘇起道：「布陣要些日子，就怕出什麼變故。」

「不打緊。妖氣都是白虎吸引，當務之急，是幹掉它。」

蘇起很無奈：「你就會瞎出主意。」

「難道不是這樣麼？」

「……姑且先除掉它吧。」

蘇起發散了一下自己的元神，四處體會地形，大致記憶下來，馬上有了個布陣方案，道：「便如此布吧。且去準備材料。」

俞妃問道：「有什麼？」

蘇起變出紙筆，揮揮灑灑幾字，亮給俞妃看：「大概這些。」

俞妃讀完，想：人蔘？

「會辨認藥草麼？一個都不能錯。」蘇起擼擼袖子，開始寫符咒。他的字遒勁有力，狂草疾書。

俞妃抱了抱蘇起：「我去了。」

蘇起頓時寫錯。

「……」

蘇起把符寫完，收好，開始念長咒，語速極快，根本聽不清楚。他觀察了一下山間景色，清秀翠美，溪石相間，玲玲作響，白霧瀰漫。實乃仙境。蘇起並未探到白虎的存在，興許是藏在某處細節。

青虎，也就是俞妃那族屬水，而白虎是屬土的，克水。按這山間聚集的妖氣估摸了一下白虎的實力，自己解決不是問題，俞妃卻遠不如那白虎。

如此說來，天帝所屬的青丘狐也是屬水的。

蘇起沉吟片刻，收起了自己的元神，換一處地方布陣去了。

當夜，蘇起累得渾身乏力，找了戶人家給點錢留宿。俞妃去幫忙做飯了，把材料留給蘇起檢查。蘇起昏昏欲睡，眼皮耷拉，過目了一下材料，倒頭便睡。睡眠中隱約聽到，有個男聲在喊著：「快醒來……殺了他……」無數次重複，蘇起聽得頭大，睡不安穩。顛三倒四，不停翻身皺眉。俞妃做好飯菜，把他喊起來，說：「吃飯了。」人一醒來，什麼怪夢都不記得了。

蘇起隨意打理了一下裝束，莫名感覺心思沉重。

當晚的飯菜很樸素，清湯白水，幾碟小菜，添了些肉末，香氣四溢。俞妃的吃相很隨意，不雅觀，蘇起則相反，卻看起來心事重重。那戶人家是一男一女，約莫三十來歲，兒子上山劈柴去了。

幾人吃完，夫婦倆還留了些飯菜給兒子。敲門聲響起，是他們的兒子。夫婦介紹了他，說叫君澤。蘇起皺眉，他跟夫婦倆長得完全不一樣。

蘇起又去認真檢查了一遍布陣材料，確認無誤後，再回房睡覺。這兒的妖氣很重，簡直吞噬他的仙力，恢復起來也難。今天又花大力氣布陣，也不知明日怎麼辦。

君澤進了房間，油燈悠悠地亮著，把他的臉照得昏暗。痞氣地坐到床邊，拍拍蘇起的臉：「喲，客人。」

蘇起也不管他動手動腳，坐起來：「何事？」

君澤擁抱蘇起，舔他的耳朵、臉頰：「你好香。」又脫他的衣服。

蘇起用力推開他，發現沒用，於是嘴唇翕動，道，火咒。須臾，君澤被風吹開，彈到地上。

蘇起喘氣，強弩之末：「你是那頭白虎。」

君澤悠然起身，笑笑：「是，也不是。我篡改了那對夫婦的記憶，至少不會是她們的兒子。」

蘇起道：「你來殺我？」

君澤搖搖頭：「不是。」

蘇起道：「俞妃呢？」

「那個小姑娘？不清楚。」

君澤又說：「我建議你小心點她。」

蘇起冷笑：「得小心點你才是。」

君澤道：「不需要。」握住蘇起的胳膊，「我不會傷害你。」

君澤笑了起來，他長得很好看，光影和諧，恰到好處。說：「你可是我大仇得報的關鍵。」

「……什麼意思？」

君澤道：「沒什麼。」趁蘇起不備舔了他一下，蘇起一個起哆嗦。君澤出門了。

沒過多久，俞妃回來了。躺到蘇起旁邊，抱住他，說：「相公。」

蘇起不想說話，等她的下文，卻沒了動靜，大概只是叫一下他而已，便漸漸睡了。俞妃見沒動靜，預想他入了睡，便也漸漸睡著了。

兩人花好幾天布完陣，提防著君澤，卻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本來布陣消耗大，以為君澤會趁虛而入，但並不如此。又修整了幾日，山間的妖霧總算散了去，見到浩浩大陽，蘇起舒一口氣。

他正坐在山間石塊上，俞妃老遠去集市採購食物了。君澤走到他旁邊，問道：「你知不知天帝是如何當上天帝的？」

蘇起皺眉：「你如何在此議論天帝？真是罪上加罪。」

君澤揶揄語氣：「說來聽聽，我有何罪？」

「大逆不道，私自修魔，殘害人間百姓，研究歪門左道。此處妖氣極盛，可不是你引來的？」

君澤嘆氣：「是、是。……天帝如何當上天帝的？他把西山鳳凰族全出其不意殺了，就此掌權。青丘狐向來在天界威信高，西山鳳凰滅族了，也無法復興，不如由著他，所以沒人反對。」

「……誰不知道？」緘口不言而已。

蘇起又說：「天界本來不重權柄，重仙術。只要層次夠高，天帝也沒奈何。」

君澤道：「有幾人仙術比天帝更強？不也就四大仙尊。他就此可以橫行霸道了。

「你可知道他登基後把稍有不支持自己的臣下都殺掉了？天庭有大半人都被貶下凡了。這就是你們的皇帝。」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爛賬了？現在生活很好，這便足夠。」

「人間生靈塗炭，他可管過？不必為他多找借口。」君澤把蘇起拉過來，靠近他的鎖骨，露出兩顆獠牙，狠狠咬了一口，鮮血流出，「可香了。」

蘇起面無表情，道：「滾！」醫好了自己的傷口。

君澤道：「你想殺我了？」

「暫時不想。」

君澤眯著眼睛鞠了三個躬：「隆恩浩蕩，臣下感激不盡。」

蘇起思忖很久，道：「那就滾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