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拿著白霓裳眼眶微紅的樣子，小楓急忙靠近他耳邊:「青蛇，你怎麼了？是不是又想起什麼不好的事了？」

她依稀記得在瀑布下面看到他的那刻，他白潔的身體上，遍布淤青和爪痕，僅是看那傷口，就知道其遭受了多大的折磨。

「沒有…我就是在想，你們說，妖能過平常人的日子嗎？」青蛇摩挲著衣物邊緣，輕問道。

「平常人的日子？那是什麼？」褚和抱住膝蓋，靠在床邊，從口袋裡取出塊花餅，大口啃了起來。

「就是有家人和朋友，每日回到住的地方，有飯吃，有人陪伴…在一起唱歌、賞月…」青蛇輕聲說著，望向窗外的眼眸浮現出一絲嚮往。

「是不是像人一樣，就不必再忍受孤獨？」

褚和咀嚼花餅的動作停了下來，他吃的粗魯，粘的滿嘴都是，看上去有點滑稽。

「這個嘛…我自打出世起，身邊就只有婆婆…婆婆告訴我，我爹我娘在戰火中被燒死了…」

他說著低下頭去，神色黯然:「雖然有婆婆在身邊，但她年紀大了，很多時候要變成原形…家、家人這種東西，小楓應該更懂吧？」

聽了他的話，青蛇把目光投向小楓:「小楓，有家人是什麼感覺？」

「唔…有時候很煩，因為爹總管束我…」

小楓坐在他們中間，用手捧著臉，認真的回答:「但是…快樂比煩惱要多…爹會帶我去各種地方，修鍊、玩水，摘果子吃…」

聽著她對外界的描述，褚和特別羨慕:「真好啊，我連村子都沒出去過…」

青蛇聞言之後，眼底有濕漉漉的水汽，夾雜著一絲哀傷。

「其實也沒什麼啦。」見氛圍十分凝重，小楓大大咧咧地拍手，安慰他們兩個。

「你們想一想，當妖也挺好的，妖能活百年、千年、萬年…！人類，他們還羨慕我們呢…」

漆黑的天幕里，繁星掙扎著衝破天空，湖水藍盈瑩的，涼風吹進窗子，掀起了房屋裡的塵埃。

「可是孤獨的活，百年、千年萬年又有何用？倘若有摯愛親朋，能在青天白日下和他們攜手，不必終日面對無邊的黑夜…哪怕只有一天…青蛇也心甘情願。」

「青蛇…」小楓和褚和被他這番話震懾住了，久久沒有回神。

「青蛇，你別難過了，你想一想啊，我們雖然是妖，可好歹和人一樣，能有七情六慾。」小楓輕咳兩下，接著說:「那神仙才慘呢…！」

「就是就是。」褚和點頭附和:「我聽老花妖們說，神仙不能動情的，他們比我們更寂寞。」

「聽說天宮好冷的…」小楓把雙手懷抱在胸前，哆嗦著。

青蛇被她的樣子逗笑了，不知怎的，腦海里忽然閃過那條蛟龍，男人深邃的眼，如冰般寒冷。

也是因為天宮太冷嗎？

「沒錯，傳說中，天宮是月亮的光影幻化，常年冷寂，你們看那月亮，慘白慘白的。」褚和趴到地面，往天上看。

他的姿勢十足的古怪，令青蛇和小楓哈哈大笑了起來。

這樣的笑聲中，每個人眼底閃爍著瑩潤的光澤。

「青蛇，褚和，我們三個結拜吧。」小楓從床上跳下來，正色道。

「結拜？」

「對，人類經常這麼幹，志同道合的人，結為兄妹之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小楓兩手交疊著，變出個香爐來，手掌間銀色的流光一轉，地上又多出幾根檀香。

「你們愣著幹嘛，還不快來。」她撲通跪地，沖青蛇和褚和擺手。

「哦…好！」儘管不是很明白，褚和仍是跪了下來。

「青蛇，青蛇快來呀。」他咧著嘴，對坐在床邊的人笑。

「好。」青蛇從他手中接過了檀香。

「我小楓。」

「我褚和。」

「我青蛇。」

「蒼天在上，我青蛇與（小楓）（褚和）在此義結金蘭，今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違此誓，五雷轟頂！」

三個小妖並肩跪在地面，對著天大聲宣告誓言，三雙眼睛是一樣的清澈、純粹。

很多年後，青蛇還依然記得那情景，比他剛出世時印象還深，但那樣的日子，化作了灰燼，再也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