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窗邊的身形明顯一頓，可是並沒有回頭，也沒有回覆來人任何一句話，彷彿他後面仍然是空氣，並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怎麼？不敢承認？」神秘人的嗓音彷彿從靈魂中透露出一股慵懶嫵媚，聽的人耳朵一陣酥麻，彷彿一股電流透過耳朵倏而就蔓延到了全身，再不能動彈。

單單是聲音就如此讓人沉醉，使得別人更想窺探這妖孽一般的生物該有如何迷惑人心的美貌。

不過南瑟向來不吃他這套，不論外面的人被這人迷得多麼葷七八素，在他這裡，通通是比空氣都不如的存在。

「哼！」他從鼻子里低低哼了一聲出來，還是沒有正面回答神秘人的問題。

其實他自己內心也很有些惱火，現在情勢不如人，只能被章禹為牽著鼻子走，十萬大軍還駐紮在城外等待安排，偏偏這人上次來還信誓旦旦說一切都安排好了。

「喲，終於捨得理我了，這麼久沒見，我親愛的哥哥，」說到這裡神秘男子故意停頓了下來，看著南瑟因為聽到這聲「哥哥」而瞬間僵硬的脊背，愉悅地笑出了聲，這聲音倒比他說話時低沉多了，也少了幾分魅惑之感，接著才又說道，「沒想我嗎？」

僵硬就是一瞬間，南瑟很快回過身來，神色間一如既往地高貴冷漠，雙眼毫無波瀾的緊緊盯著幾乎要和黑色融為一體的神秘人，引得對方輕輕嘆出一口氣，彷彿有些無趣似的搖了搖頭。

「你怎麼又無能又無聊，你難道沒有打聽過，章禹為家裡有一正處豆蔻年華的妙齡女子嗎？這可是他嫡妻唯一所出~」說著看動作似乎是對著自己的指甲吹了一口氣。

南瑟聽罷，瞬間反應了過來！原來如此！

「我還以為，你一進城就會去打聽呢？這才說很好安排，本來，這件事對你來說不就是很簡單的麼？一個女子，一個位子，換此後一個家族長久效忠，何況這女子的『嫁妝』，可是豐厚的很喲~」

說到這裡，神秘男子的語氣里明顯出現調侃的意味，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偏偏讓人發不起火來。

也是南瑟一時閉塞，竟全然沒有想到這上面來，更何況……最近一個少年的臉孔和身影總是會出現在他夢裡，叫他一時牽腸掛肚，也不知，對方現在是否還安好……

「不是吧，看你這樣子，竟似完全沒想到這上面來？我記得你以前在宮中時可不是這樣喲，後宮塞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人，讓那些愚蠢的家族對你服服帖帖的，這不是你最擅長的事麼？」

南瑟頓時被他說愣在了原地，對呀，以前如果得知對方家族中有適齡女子，他肯定會考慮聯姻這條路，無他，只因為姻親關係可說是非常堅固的利益綁架了。

「莫不是你有了中意的女子？突然在意這些個事情了？」

只見神秘人每說一句，南瑟的眉頭就不由自主緊皺一分，他想起自己最近這些天像發了瘋一樣，命令自己的暗衛拚命搜索一個少年，難道……

「你別忘了——從走上這條路開始，你，我，早就沒有選擇自己喜歡的所謂權利了！」

就在這時，神秘人的語氣突然冷下了十個度，說完這句話，就又是一陣微風起，再看，屋子裡已然沒有對方的身影了。

南瑟保持著背對月光的姿勢，一動不動站了良久，彷彿這房間從來不曾出現另一個身影，也沒有發生過一段讓人不那麼愉快的交鋒。

他從始至終只哼了一句，卻沒有搭理對方任何一茬，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已經被看到了很深處，無處躲藏。

潑墨半夜起夜時，順路來書房檢查，竟然發現他家主人仍然未曾休息，昏暗的燈將男人高大的輪廓掩映在了黑暗的魅影中，他的周身，似乎比平常更冷了。

潑墨不由打了個顫，卻還是上前去，將衣架上的大麾輕輕取了下來，走到了對方身前。

「主子，該回去歇息了，這樣熬夜傷身，您要保重自己。」說完深深垂下了頭。

良久，他高高舉起的大麾被人接了過去，耳邊傳來一句低啞地聲音：「回吧……」

不知為何，對方看似和平常一樣的冷淡語調里，分明夾雜了一絲落寞……

第二天，五皇子再次邀請了章禹為在城主府中密談，這一次，他們二人很快就從裡面出來了，而五皇子縈繞在周身沉重的氣氛也消散無蹤，連章禹為臉上的笑，都多了幾分真心實意。

被叫來安排一餐隆重宴會的潑墨明白，他們成功了！

這將在此後北征的路途上迎來一個重要的轉折點！

果不其然，當晚軍中的重要將領和幕僚們基本全部參加了晚宴，宴上其樂融融，而城主章禹為親口承諾，將自己族中在西南面的幾千畝的土地全部提供給五皇子練兵紮營，而且他將會承擔五成的糧草軍備供應！

不說當場讓一幹鐵血男兒從座位驚起，就是林開義，都急忙行至了章禹為桌前，對他鞠躬一抱拳說道：「章公深明大義，為了復國願出此大力，著實令我輩佩服！在這裡先受我林開義一拜！」

說罷直直拜了下去，身後的其他將士和幕僚也匆忙拜下去，口中直呼「章公大義」！

章禹為急忙繞過桌子，扶起了對方，說道：「不敢不敢，章某也只能略盡薄力。」

然後方向一轉，朝著南瑟直直跪了下去，以頭搶地，大聲說道：「天佑我大慶！有五皇子如此麒麟英才在，就算此刻被小人所阻，終有一天將會迎來鼎盛！微臣願傾畢生之力，匡扶我朝正統！」

這聲音響徹整個宴會場，所有在場之人的鐵血豪情都被調動了起來，他們虎目圓睜，精光四射，跟隨章禹為全部半跪於地，向著南瑟的方向大聲說道：「天佑我大慶！天佑我大慶！天佑我大慶！」

五皇子坐在高高的台階上，看著跪了滿地的文武大臣，心中激蕩的情緒久久不能平靜！

這是他的先祖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江山！是傾盡南家人幾十代的心血延續下來的王國！更是落在後代人身上沉甸甸的責任！無論如何，他都不會眼睜睜看著這片江山落入賊人之手！

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就這樣，南瑟和章家做好了約定，只待大軍在西南城外安營紮寨，一切進入正軌，將會把和章家女兒的婚事正式提上日程，這一次，他將迎娶自己的正王妃。

與此同時，在小院百無聊賴被邢禾「關了」五天的言栩終於被帶了出來。

這一次，邢禾只是簡單的將他容貌改變了一下，除了皮膚變得更黃更黑之外，竟然對他精緻的五官輪廓沒有進行任何修飾。

不過他自然知道對方做什麼都是有打算的，所以並沒有多問。

邢禾把他從小院帶出來後，直接落在了一個偏僻的小巷子，和那日從城中進來時最後落腳的小巷子沒有什麼區別，看不見一個人影兒。

接著，他們一直沿著這條巷子走到了頭，一扇烏黑的小門出現在面前，門扉幹凈如新，旁邊的白牆上畫了一幅栩栩如生的花草圖，最中間的牡丹格外鮮艷。

這時，邢禾停下了腳步，轉頭看了他一眼，眼裡沉沉的似乎有很多東西傾瀉出來，可他沒有說一句話。

言栩一下子就明白了對方隱藏的那句話——「你準備好了嗎？這一步踏進去，就沒有回頭路了。」

於是他盯著對方的眼睛，堅定地點了點頭。

對方所有的情緒剎那間都被收了回去，邢禾轉身毫無任何猶豫的敲響了那扇看似普通的小門。

「吱呀——」門被打開了，一個漢子的頭露了出來，他看到了邢禾的瞬間，就將他們趕緊讓了進來，那動作中隱含尊敬。

然後朝著他們身後仔細打量了一番，才將門合攏，轉身對邢禾抱拳說道：「請跟我來，一切都已安排妥當，明日即可動身前往宮裡。」

這漢子一身小廝打扮，可連言栩都看出來，對方的氣質很明顯不是一個普通的小廝，這人從始至終，只在露頭的時候看了一眼邢禾，其餘時間就沒抬起頭來過。

雖然沒有使用任何稱呼，可是言栩一下子就明白了邢禾身份的特殊！

他不由轉頭看著邢禾，眼裡泄露了一絲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驚惶！

他顯然沒想到，這人會對邢禾這麼尊敬！

邢禾顯然感受到了他的不安，第二次將手放在了他的頭上，輕輕撫摸了幾下，充滿了安撫的意味。

明明和自己一樣高，摸自己頭的時候都要抬高手臂，可言栩心裡突然就平靜了下來，他相信邢禾，無條件的那種相信。

就這樣，看似小廝的漢子避過所有人，走了很大一圈路，終於將他們一帶到了一間小小的院子。

原來那門看著小，這裡面卻是別有洞天，不僅有很多庭院，更有幾座三四層樓高的那種閣樓。

停在這個小院門前時，前方不遠的一座閣樓上隱隱有月舞聲和人的嘈雜聲傳來。

言栩奇怪的看了一眼，這才發現不對勁！

只見前面的那座閣樓上竟然掛滿了顏色各異的紗簾，正隨著微風飄蕩在整個閣樓周圍，裡面的調笑聲有男有女，絲竹不斷，卻掩蓋不住一股子脂粉的氣息。

他驀然就明白這是什麼地方了！

這是一家妓館！

他的眼睛瞬間睜得滾圓，好像要穿透閣樓外壁，看到裡面是何景緻。

邢禾看他並沒有流露出懼怕或者噁心的情緒，反倒似充滿了新奇，心下暗鬆一口氣，不過隨著就是一緊，因為他明白，對於言栩來說，這隻是第一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