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揚在楚臨的急症室外等了半個小時，醫生就讓他進去了。楚臨的問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楚臨從落胎開始，就各種毛病不斷。這一回，扯不上楚臨身上那些大毛病，反而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毛病引起的。譬如說，營養不良。

周揚守在楚臨旁邊，一開始，他怎麼都不敢看楚臨的臉。他在病房裡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最終給這家醫院院長打了個電話。

院長是個老頭，但凡做醫生，保養得都還可以。特別是像醫院院長這種，臨退休快要移職的存在。

「小周啊，你怎麼不說你來了？我聽說你同學出了點事，現在怎麼樣了？」院長身後跟著一大堆年級從二十多歲跨到四十多歲的人。

「楊院長，我就是想問問我同學的情況，不用這麼麻煩。」周揚湊到楊院長面前，聲音壓的低。

「你們先去忙你們自己的，會推遲到明天下午。」楊院長心裡意會周揚的意圖，不動聲色對身後人說了幾句。

「楊院長，麻煩你了。」周揚長得高，老院長只到他肩上面一點，周揚便微微彎了彎腰。

「小周，我們換個地方說？」院長看了看周揚，周揚略頓了頓，回頭看了看楚臨所在的病房。

「上面VIP還有多的，怎麼不把人送上去？」楊院長順著周揚的眼光也移到那個病房。

「我沒帶身份證，他們不肯開。」周揚並不在意，隨口一說，心裡其實也沒多大意見，畢竟楚臨現在也沒多大問題。

「周書記低調慣了，小周你隨你父親。」楊院長拍了拍周揚的背，笑了笑。

「楊院長，我同學他身體不太好，你要是手邊有什麼好大夫，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下？」周揚沒接提及他爸的話茬，只繞過話題回到楚臨身上。

「那是當然。小周你不要擔心，前幾天從國外回來個博士，外科有一手，剛好讓他看看你那個小同學。」院長想著，就拿起電話準備叫人，「要不，我現在給你叫過來？」

「不用了，楊院長要是不吝，把那位博士的電話給我可以嗎？我們回頭再和他詳細說一下我同學的情況。」周揚謝絕了院長好意，總是承了個人情的，便不用再多麻煩人了。

「也好也好。」院長大概知道周揚心裡的意思，既然已經達到目的，也不再強買強賣了。

「院長你忙，我這邊沒什麼事了。勞煩院長這麼忙還跑過來一趟。」周揚對著人略點頭致謝。

「那好，小周代我像書記問好。聽說書記愛喝茶，我這兒剛得了點味道不錯的大紅袍，什麼時候能請書記喝一杯就是天大的福分了。」楊院長眯著眼，除了笑，看不出更多的表情。

「得空了總有時間和楊院長約著見個面的。楊院長幫了我這麼大的忙。」周揚聲音還是低低的，面上也沒什麼表情，楊院長卻像得了天大的允諾，眼裡光彩奕奕起來。

周揚又和院長客套了幾句，他心裡惦記著楚臨的情況，便轉身回了病房。

楚臨手機放在書包里的，周揚見過楚臨把手機塞進書包外面小兜里的習慣，他把楚臨手機拿出來，想給楚臨家裡人打個電話說明一下情況，可是他不知道楚臨手機鎖屏密碼，便只有安靜坐在楚臨旁邊，等著電話打進來。

第一個進來的電話是那天來接楚臨的人，楚臨叫他錦哥，有點拘謹，疏遠，又帶著微不可查的親昵。

周揚接通電話的時候，說不清楚是什麼心情，他坐在楚臨身邊的時候，盼望著他能避開這些情景，病床上的楚臨，一動不動，臉上沒有一點血色，除了細微的鼻息外，周揚甚至覺得可能下一秒，楚臨的生命就流逝得無影無蹤了。

周揚從一開始的緊張，變成現在的漠然。開始那些耳鳴和心悸像是一種錯覺。他向來以為自己比其他人處理事情時冷靜些，可能不是那樣。他或許對自己存在一些誤解。

一開始轉學回來的念頭也是，去海城跟著學琴也是，有意無意在楚臨身邊也是。

「嗯……」病床上躺著的人，前一秒還什麼意識都沒有，現在卻像是奇蹟般的動了動，連聲音都出來了。

周揚靠過去，臉幾乎貼著楚臨的臉，楚臨慢慢睜開眼，虛弱的眨了眨。

「周揚……」楚臨皺了皺眉，腦袋還是暈的慌。他又閉了會眼睛，覺得光沒那麼刺眼了，才又打起精神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感覺好點了嗎？」周揚突然覺得嗓子幹得緊，他一張口，嗓子像梗塞住，發出些嘶啞的斷音。

「我是在醫院嗎？」楚臨想坐起來，但是渾身沒什麼力氣，手抬了抬，又無力的垂下去。

「嗯。」周揚伸手按了按楚臨的肩膀，意思是不想讓楚臨坐起來，讓他好好躺著。楚臨沒聽見周揚說話，但是奇蹟似的知道周揚的意思。

楚臨腦袋還暈著，總覺得腦子裡天人交戰一樣，咋呼呼的，讓他很想吐。

「我想喝水。」楚臨手拽著周揚的胳膊，借著周揚的力想坐起來，周揚愣了愣，才默允似的，另一隻手抓著楚臨的胳膊將人扶著坐起來。

等楚臨靠著枕頭坐好了，周揚才從凈水機里接了杯溫水，慢慢喂到楚臨嘴邊。楚臨手上沒什麼力氣，也不講究什麼了，手掌搭著周揚的手背，慢慢喝下了小半杯水。

「我……」楚臨看周揚將另外半杯水放在一旁桌子上，便開了口，只是張嘴又不知道該解釋些什麼。或許周揚壓根也沒打算要聽什麼他的解釋。